柳初妍瞧著韓老夫人的神色,已無方才的精神與魄力,反而疲倦滿麵,兩眼空洞。
柳初妍就怕她勞累太過,壞了身子。可這府裏的糟心事是沒一日能少的,不如眼不見為淨,她輕輕勸道:“表姑婆,您近日受累了。眼下正是秋高氣爽,莊裏開始收莊稼了,您不是最喜歡看金黃的稻田,喝從山上引下來的山水嗎。恰好這事兒也解決了,我們不若去京郊的別莊住上一段時日,散散心,嗯?”
韓老夫人思忖片刻,頷首:“正是,我想吃地裏撈來的泥鰍了,這會兒正是肥美的時候。”
“還有燈籠果、毛楂、獼猴桃和板栗。”柳初妍笑著接話。
“是了,經妍妍這麼一說,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韓老夫人朗聲大笑,“成,回頭讓老二媳婦準備一下,過兩日就去別莊裏住。”
“好,都聽表姑婆的。”
“明明是表姑婆聽你的。”韓老夫人好笑地刮了刮她鼻頭,看得雲苓在旁咯咯直笑。
“還是表小姐本事,老夫人陰了好幾日的臉了,就表小姐能讓老夫人開心。表小姐真正是老夫人的開心果,誰都比不上呢。”
“你這丫頭,你也編排我。”柳初妍嬌嗔著捶了雲苓一下。
韓老夫人輕輕一笑,閉了眼靠在車壁上。夏露姿即便救回來也得去半條命,而吳大壯已經死了。盡管是他們咎由自取,可終究是糊塗的韓若愚引起的。閉關一個月不過是小小懲戒,最難過的還是心頭那一關。她再恨那個居心叵測的女子,心裏還是難受得緊,胸腔裏悶著一大口氣,像要炸開一般。
柳初妍察覺到韓老夫人的異狀,感同身受,緊緊地捂了她冰涼的手心:“表姑婆,我知道您不好受。可這並不是您的錯……”
“妍妍啊……”韓老夫人突地呼出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其實表姑婆什麼事沒見過,活到如今,手上也有幾條人命。可是人老了,怕死,怕下地獄,對這些事就分外敏感。希望能在將死之年積德行善,彌補一些,將來見了閻王爺好求得寬大處理。可是天不如人願,終究還是造了孽。”
柳初妍知道她當初是侯府的嫡女下嫁,年輕時氣焰又盛,眼睛裏是半粒沙子也揉不得,因為丈夫風流,杖斃了好些個爬床的婢子和家生子。她手段雷厲,老伯公硬是一個妾都沒納著,就連原來的通房丫頭都被賤賣了,無一個抬成姨娘的。所以府上就隻有兩位爺,一位姑娘,均是嫡出。
可惜兩位爺都沒什麼出息,靠著祖上庇蔭才過得穩當些,想要光耀門楣就別做白日夢了。幸好姑娘還不錯,嫁到忠王府做了側妃,生了兩子一女,極得寵愛。隻是王妃管得嚴,不常回府,少有交流。
許是子孫不如意,韓老夫人總覺是年輕時造了孽,自從老伯公過世後再沒殺生過,平時就連隻螞蟻也不捏的。但是伯公府糟心事不斷,如今又出了這事兒,唉……
這是心病,柳初妍無計可施,隻能想法子讓她不再多想:“表姑婆,我聽說表姑又有身孕了,您是不是要去看看,這可是喜事呢。”
韓老夫人想起女兒來,欣慰一笑:“是了,不過王府最近忙,還是過段時日吧,我們就先去別莊。”
“好。”柳初妍見她難得將注意力轉移到玩耍上,又陪著她說了許多笑話。
回府之後,韓二太太得了吩咐就利利落落地將事兒給辦妥了。第三日上,韓老夫人便領了二太太和柳初妍幾個姑娘往別莊去,大房的卻一個沒帶。畢竟是去散心的,若是帶上大房的,指不定怎麼煩心呢,幹脆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