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昭昭。
血色殘陽將暮光從龍牙關陡峭險奇的崖頭劈下,一直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天地的盡頭有人,兩騎人馬緩緩來矣。
雪並非殘陽所染紅,而是整整三十萬人的鮮血揮灑於此,半座雪原都被染成鮮紅色的一片。
因為那一戰太慘烈,時至今日,龍牙關仍泛著鮮紅的冰雪,就像永遠揮不去的烙記,深深刻在莫赤兒心中。她將鎖甲兩個冰冷的環扣緩緩解下來,沉重的鎖子甲刹就落在馬脖子上,戰馬低鳴,鷹鳥長嘯......它們的聲音長久而迂回,她就望著峰頂盤旋的雪鴞,沒有笑容。
他走了,曾一個讓她心係許久的人就那樣離開。
她將手探向內甲,護衛抓住了她的手腕。
護衛搖著頭,厚重的麵甲與頭盔發出鏘鏘的聲響。
——“不能嗎?”
“不能。”
莫赤兒很快鬆下了手,歌絕人的甲胄不會在任何情況褪下......他們時刻準備著生死搏鬥,時刻提防著龍牙關的另一邊。
莫赤兒道:“聽聞那邊有決然不同的風景,碧草、藍天、小鳥......一片富饒美麗的淨土。”
“早晚會是我們的。”護衛的吐息一直透過漆黑的麵甲,化成寒霧。
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
——“如是這般,他怎麼辦?”
護衛道:“他?”
莫赤兒道:“你們......還記得他嗎?”
護衛道:“歌絕人絕不退縮,他既然做出那樣的選擇,理應獻出自己的生命。”
莫赤兒輕聲道:“可誰說他是自願呢?他根本沒得選擇......”她曾就這樣看著他,看他端坐在莊嚴肅穆的馬車上,那是雙何其平靜的眼神。他就這樣望著莫赤兒,輕輕地笑,可他的笑意很快隱藏下去,就像一個合格的歌絕武士,他閉著雙眼,在層層朔族護衛的圍繞中被帶走。
大曆辰年,歌絕第七世子作為人質而被帶去朔族聚集的領地——北原。
莫赤兒送下一縷純白的絲帶,她看著絲帶飄向遠方,她的目光總停滯在運方,好似那裏有什麼令她魂牽夢繞的東西。
——“你為他送別?”
“我希望永遠不要為他送別。”
“走吧。”護衛帶著莫赤兒離開,在紅雪中留下兩排細細長長的馬蹄印。
北原,夕陽西下。
燦爛的光輝將那座鶴立雞群的高台所籠罩,百位絕色女子輕歌曼舞,一切都顯得那麼神聖。
朔族主要的聚居地就在蘇撫,蘇撫為十七座連城,北對龍牙關,南臨扶桑島,東為戈壁,西是泗水。而蘇撫周圍萬裏,就是一望無垠的草原。
人在這裏,會分不清日夜的變幻,會感到天地的恢弘,甚至會喪失一切鬥誌,淪為折斷牙齒的虎豹。
一弦角音,台上流光幻彩,每個女人都是那麼驚塵絕豔,她們就在雄渾巍峨的雄鹿台上縱情歌舞。
“哈哈!唱吧,跳吧!”朔族官員們大聲喝彩,底下卻是密密麻麻的軍隊。
她們已經連續跳了一天一夜。
她們的腳磨出水泡,水泡被磨裂,周而複始......她們彈琴的手早已血肉模糊,連著指甲的皮肉被琴弦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