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瑪麗蘇,是全能神,是薛瑾穿越多個世界都拍馬不及的存在。
——想偏了,應付當下才是最要緊的。
薛瑾沉了臉:“藺先生一路奔波,想來辛苦得緊,還是早些去休息吧。”任你千般要求,我就是不接招,你奈我何?她轉身欲走,不想跟他正麵交鋒。她自己會的武功也就作為葉月英的時候和秦璿的時候,會的那些,她如何能麵對這個文武全才無所不知的藺先生?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就比劃兩下。老頭子的身子骨沒你想的那麼差!”藺先生眉眼含笑,攔住了薛瑾的去路。
薛瑾垂眸,肌膚在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她攥緊了拳頭,冷聲說道:“藺先生,讓開!”
“不行,先打一架!”藺先生知道他近幾年越老越小了,多了幾份頑童的脾性,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
而對麵的女子一臉沉靜,晶晶地看著他,仿佛他隻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藺先生的自尊心受了傷害,霍地一拳打向她麵門。她既然不出手,那麼他出手不就行了麼?難道她還能站著不動等著他打?
然而千金郡主還真的一動不動,她用她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睛定定地瞧著他,無聲的譴責。
藺先生的拳頭及時地收住了,他跺了跺腳,悻悻地說了一聲:“沒意思。”這老頭兒心裏有氣,氣呼呼地掉頭就走。
薛瑾這才悄悄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剛才都嚇傻了有沒有?沒想到她嚇呆了,他倒是退卻了。以靜製動,古人誠不我欺啊。
藺先生此番來的匆忙,所帶物事並不算多,但是葳蕤叮囑的蓁蓁小像並未忘記。
薛瑾盯著蓁蓁的畫像,心中五味陳雜。寧旭倒是有心了,國手所繪,這仕女簪花圖美觀大方,可惜,她愣是瞧不出來是誰。
還有這公主在禦花園賞花的圖,畫中的蓁蓁和她身後的宮女除了衣飾有異,麵貌無甚分別。
薛瑾很失望,不該高估畫師的寫意畫的,這跟素描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好在為了照顧葳蕤的身體,還有剪紙所剪的小像,玉雕的塑像。這些的可信度要高些吧,薛瑾拿在手中,乍一看去,跟杜蘅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之處。
盯著玉像,薛瑾眼角酸澀,一聲不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是蓁蓁啊,聽藺先生的徒弟談起來,說是蓁蓁以十四歲稚齡在宮中處理宮務,殺伐果斷,很有先皇後的風采。
薛瑾心中微痛,寧旭不續娶,他的兒女都責任重大啊。
藺先生每日重點做兩件事,一是勸說太子,給太子洗腦;一是纏著千金郡主,請求她跟他打一架。也難為他一把年紀了。
葳蕤的精神力越來越強,他漸漸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周圍的物事。然而,對於藺先生的勸說,他卻置之不理。
他也是個很倔強的人,天下皆知太子殿下有眼疾。他努力了十四年,想做一個合格的儲君,卻缺少了身為儲君必備的健康;先天眼疾,他自責自憐自怨自艾,可偏偏他也沒有辦法。
然而,經曆了許多事情,父皇放棄了,他自己也放棄了。等他終於決定做一個普通人的時候,等他有了自己真正的夢想的時候,缺陷又不是缺陷了。
這算是什麼呢?不是雪中送炭。倒像是你終於習慣了暗夜的寒冷,甚至在冷風中已經能感到舒爽的時候,兜頭降下來一盆大火,說,哦,這是老天賜給你的,你拿來取暖吧。
他不願意再回到宮廷去,他不想麵對那些朝堂紛爭,那些爾虞我詐。他清楚地記得,那些朝廷重臣,言辭懇切,涕泗橫流,希望父皇廢掉太子,在寧氏一族中另立賢良。
他們沒有錯。作為臣子,他們的言行並沒有錯,隻是他不想再麵對他們。他這一生寫史也好,做個庶人也罷,他不願再踏入朝堂半步。
可是,父皇,會失望吧?他能像正常人那般,卻不願接過父皇手中的權杖。
夜靜悄悄的,葳蕤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披衣起身,在院中走來走去,左思右想,終是敲開了千金郡主的房門。
藺先生隻怕早已安寢,也不知道他這一舉動,會不會讓他失望。
葳蕤握緊了拳頭,男子漢大丈夫,既已有了決斷,何必在畏畏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