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頭的陳年舊事自然是不少的,於青特意說起,隻怕是與他的往事息息相關。對著楚音,倒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畢竟兩人說起來,在宮裏頭還是同甘共苦了很長一段時間的。
可對著楚音,卻不太想說這些讓她也跟著不快起來,於是隻是說:“也就是些陳年舊事罷了。如今該往前看才是。”
聽他這樣說,楚音也不特意追問,隻是陪著他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有些事,當年真真是意想不到。那時候,我怎麼都沒想過,以後會做太子,還有機會君臨天下。那時候想著的,都是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會怎麼樣,會不會死。真奇怪,那時候的想法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完全無法理解。”
楚音都有些迷迷糊糊想睡的時候,忽而聽到於青這樣說,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眼界不同,自然想法不同。”
“你說得是。”於青感歎般地說,“隻是想想過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側臉看她,問:“可是要睡了?看你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
“若不是你過來,我這時候早就睡了,何必在這裏苦撐著。”楚音這樣說了一句,就被於青握住了手。她一低頭,就看見於青深沉的眼眸,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怎麼了?”
於青將她的手握在手中,手指輕輕在手背上摩挲,歎道:“當年你跟在我身邊,受了不少委屈吧?”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也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楚音奇怪地說,“跟著你,自然也是有好處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若不是因為是你身邊的人,我也不會學了這一身本事。”
於青捏著她的手,那雙手柔若無骨,心同樣因為手的主人而溫柔:“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受傷,也不會在最好的年華被送到山上,清冷孤寂地過了好幾年。後來也不會……”話未說完,被一隻手輕輕地按住了唇。
“別瞎說了,”楚音的聲音極為輕快,“若是不在你身邊,也就是在冷宮裏過一輩子而已,你覺得那樣的日子更好?”
想起冷宮裏的日子,於青沉默下來。
楚音微微用力握住於青的手指,笑著說:“所以,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如今你是皇帝,好好做個好皇帝。”
“也隻有你這麼跟我說話了,”於青忽然笑起來,“沒大沒小,沒輕沒重的。”眼中浮現笑意,他鬆開手彈一彈楚音的額頭,被楚音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之後,反而笑得越發暢快起來。
看楚音眼神中都已經露出疲憊之色,他方才起身往窗口走:“你好生休息,那些老婆子的話,若是不想聽就不必聽了。她們的規矩,真論起來,還不如觀裏頭那些嬤嬤們。”
楚音起身送他,見他又要翻窗,嗔怪地說了一句,他一聲輕笑,人已經從窗口消失不見了。心中一跳,楚音連忙起身去看,卻見他已經到了窗外,對著自己招手。發現楚音探頭倆看,於青越發地愉悅,心情極好地回去了。
於青自登基之後,就一直忙著梳理朝政,見了楚音一麵,之前那些迫切的心思又翻湧了起來。
太上皇的宮中一貫是閑適的,見新帝過來,宮人們恭敬地行禮,將地方留給父子兩人。
太上皇正提著鳥籠子悠然地逗著鳥,見新帝過來也隻是淡淡瞥了一眼,問:“難得你過來,有什麼事?”
新帝也不含糊,直截了當地說:“父皇,皇室選妃,從來都是從平民中選拔,父皇當年為何替朕選了那樣的一門親事?”
不料他提起這個,太上皇居然有一絲愕然,回憶一陣方才明白他在說什麼,笑道:“不過是試一試你。”得到了新帝一個厭棄的白眼。
“如今忽而說起這個,難道是想成婚了?”太上皇忽然興致盎然起來;“隻是你當時沒答應,人家姑娘可沒有一直為你留在家中的道理,如今人已經嫁了,你如今來說,卻嫌太遲了些。”
新帝淡然道:“朕的皇後,父皇心中不是早就知道是誰了嗎?如今又來開這些玩笑,若是壞了旁人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太上皇悻悻然變了臉:“沒意思。”他懶懶地揮了揮手:“你既然是早就決定了,如今又來與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皇您出麵操持的。”新帝理直氣壯地說,“如今朕忙於國事,婚事上就要勞煩父皇多操心了。”
他這副模樣讓太上皇氣得倒仰,等到回過神來,人都已經走遠了,隻是留下一句話,讓太上皇覺得心裏麵真不是滋味,側臉問身百年伺候的宮女:“你說這小子,是不是生來就是來討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