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醫生心中咯噔一下,看著父親低著頭正在全神貫注地寫著毛筆字,聚精會神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她在椅子上麵挪動了一下,腳尖緊了緊,點頭說道:“是。”
“嗯?接著說。”單老爺子手中的毛筆橫著曲轉,突然之間加快,一筆接著一筆,眉頭深深的蹙起,精神力全部都在手上的毛筆上,抽不出空來看單醫生一眼。
單醫生又是一陣深呼吸,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單海將蘇琉璃帶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
“好字!”單老爺子驀然高聲喝彩,手裏的毛筆提起來擱在一邊,俯身輕輕吹著墨跡,挽起的袖子並未放下,抬頭對著單醫生招了招手,笑著招呼她過來:“來,囡囡,看看我寫的這個字怎麼樣?”
鬥大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麵猙獰可見,一個黑白鮮明,筆畫剛烈有力的乃字出現在紙麵上,字的確是好字,隻是這個乃寫下的位置有些奇怪,並不是位於宣紙的正中間,而是稍微偏上,以至於整個字的構架上緊下鬆,看起來很是有些別扭。
單醫生隻是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煞白,垂在袖子裏麵的手指輕輕的發抖,稍微從單老爺子的身邊移開了一點點距離,“爸,您這個字寫得……”
“嗯,說說你的感覺。”單老爺子取了幹淨的毛巾擦手,微微一笑,幹枯的皮膚皺起來,有幾分詭異。
單醫生捏緊了袖子,臉上並不好看,但是在父親深深的注視下,卻不得不說出自己的見解,“無子之孕,孕之無子,是為乃。”
“啪啪啪。”三個清脆的巴掌聲音響了起來,單老爺子將擦過手的毛巾扔在垃圾桶裏麵,笑著讚揚:“難為你們姐弟兩人,你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我還是喜歡你一些,比起單海,你聰明許多。”
單醫生聽見這話,卻高興不起來,輕輕的抿了抿唇瓣,說道:“爸,我是個醫生。”
“我做不到。”
書房裏麵頓時一陣寂靜,四麵緊閉的情況下,聽不見任何多餘的聲音,單醫生感覺自己的喉頭滾動一下,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是個醫生,責任是救死扶傷和醫藥研究,讓她去做讓人失去孩子這種事情,單醫生做不到。
單老爺子的步子在書房裏麵顯得有些沉重,似乎沒有料到女兒會直接地將話題引向一個高點,他沉吟了半晌,一寸寸地將袖子放了下來,撫平之後,臉上鬆弛的皮膚垮下來不少,靜靜地說道:“行了,你出去吧。”
“爸,您要是不願意單海娶蘇琉璃,我可以去跟單海好好的談談,蘇琉璃的那方麵,我也可以去做工作,這件事情,咱們可以好好的商量一下,不是非要……”
“出去。”嚴厲不容反抗的聲音打斷了單醫生的話,單老爺子皺著眉頭,將單醫生往書桌旁邊推了推,重複一遍:“出去。”
“爸……”
“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這個家裏麵,我才是家長,何時輪到你告訴我怎麼做?!”
“爸,那是一個生命!我們不能這樣做!爸,我答應你,我去說服單海,我向您保證,單海不會娶蘇琉璃,請您手下留情,好不好?”身為醫生的職責,讓單醫生不能袖手旁觀。
單老爺子似乎被女兒說動,皺著的眉頭緩了緩,輕輕地抬起頭,懷疑的目光掃向單醫生:“您能說服阿海?”
單醫生咬著牙,“我不能保證,但是去希望您多給我一點時間,現在離他們結婚,還有三天的時間,要是三天之內,我勸服不了單海,到時候,任憑您做主。”
“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麼勸說他!”單老爺子一揮手,收起那副剛剛寫好的字,準確無誤的扔進了廢紙簍,“我就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你要是沒有阻止這場婚事,別說我這個當爸的太殘忍。”
“我知道了。”單醫生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緩和,“那我先出去了,爸。”
書房的大門合上,單醫生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單老爺子在書桌後麵坐了半刻,撥通了一個內線電話:“讓老五送點東西過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