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嘶鳴了一身,前蹄一蹬,揚身躍起,先是要把馬背上的謝池春給摔下去。謝池春似是呆了一瞬,隨即很快便抓住韁繩,抱住馬脖子,竭力穩住身子。可謝池春到底年紀尚小又剛剛開始學武不久,自是禁不住發狂的馬匹這般搖晃甩擺,不一會兒就要開始晃晃的了。

宋天河此時才用輕功拔足跑到她身邊,看著馬背上的人,抬聲喚她:“鬆手,往這裏跳。”

謝池春性子果決,聞聲往下看來,不一會兒就鬆開韁繩,往他懷裏跳去。

隻刹那的功夫,那匹白馬已經猶如脫弦的箭一般飛步而去。

宋天河抬了手,把那朵從天而降的“小牡丹花”接了個滿懷,懷裏一時間又香又暖。他回憶了一下自家軍師給愛貓順毛的動作,生疏又小心的撫了撫謝池春的頭發,問她道:“可有嚇著了?”

謝池春烏鴉鴉的眼睫又長又卷,輕輕的搭在奶白色的皮膚上,聞言顫了顫,就像是蝶翼一般輕盈美麗。她搖了搖頭,這才抬眼去看宋天河,軟軟的說道:“沒。我沒怕,我知道先生你在呢,你不會讓我有事的。”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慣會撒嬌,嘴裏都和抹了蜜似的。謝池春連皇帝和皇後都能哄,一個宋天河自然也不在話下。

宋天河這顆戰場上滾了半斤鐵砂的老心肝都跟著軟了軟。他抱著人,想:這個徒弟倒是收的挺值的,又乖又軟,摸著也挺舒服,怪不得鄭達這麼喜歡養他家的貓呢。

因此,瞧了眼謝池春抓著衣襟的小手,宋天河沒拆穿她的甜言蜜語,親自把懷裏頭“受了驚”的謝池春抱緊了些。他受聖命教授皇子皇女騎射,自然也得了進出內宮的特權。於是,他也沒叫步輦,反而抱著自家的小弟子,一步一步給送回去。

因為謝池春乃是帝後的嫡長女自小長在皇後膝下,最是親近,如今十歲了也依舊未從皇後宮裏搬出去,所以他們去的乃是皇後的寢宮。

謝池春初時還安靜了一會兒,到了後頭便又嘰嘰喳喳問個不停,非要聽宋天河說些戰場上的故事。等快要到皇後宮裏了,她忽而又安靜下來,頓了一頓,小聲問宋天河道:“先生,你說小白會怎麼樣啊?”

小白就是那匹白馬的名字。其他人或是叫“飛電”或是叫“踏雪”又或者“灰雲”,偏謝池春管自家的馬叫“小白”,聽著就跟狗的名兒似的。每回聽她一疊聲的叫“小白小白”,宋天河便要覺得頭疼。

宋天河漠不關心的“唔”了一聲,見謝池春仍舊目光灼灼的等著他的回答,這才怠懶的應道:“大概會被打死吧,到底是它把你摔下來的。要不是我接著,就那一下,你非得摔斷腿不可......”他說到這兒,忽而又起了點惡劣的念頭,烏眸盯著謝池春,似笑非笑的問道,“對了,你猜這回是誰下的手?”

謝池春一雙水眸瞪得圓圓的,好一會兒才咬了咬唇,下唇留了淡淡的唇印,輕輕應道:“大概是老三和老五吧,他們總是不喜歡我的。”

宋天河見她這模樣,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腦袋,覺得摸著舒服便多摸了幾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點了一句:“嫡庶本就不兩立,他們不與你站在一邊又怎麼會喜歡你?”謝池春乃是帝後嫡長女,她的血脈和身份使她不得不站在胞弟七皇子一邊,天然的與三皇子等人對立。

三皇子和五皇子看重的本就不是宋天河這個人,而是宋天河所代表的軍權。要他們看著宋天河與謝池春越發親近,近而親近八皇子,他們自然是忍不了的。

謝池春卻並沒有如宋天河所想象的那樣傷心或是難過,她隻是靜靜的瞧了宋天河一眼,然後微微笑了笑,道:“已經到了,先生放我下來吧。”

宋天河放下人,抬起眼去看的時候正好看見林皇後攜著七皇子以及齊天意出來。

七皇子年紀尚小,走得最慢,落在了後麵。齊天意倒是跑得急,不一會兒就跑到了跟前,急忙忙的問道:“沒事吧?摔著了麼,太醫看過了嗎......”

謝池春頰邊酒窩一露,拉了他的手小聲應著,兩人湊在一起的模樣很是親昵。

宋天河瞧在眼裏不知怎的有些不大高興,便又轉開了目光然後直起腰對著迎麵而來的林皇後禮了禮。

天邊的霞光軟軟的落下去,照得雲彩一片紅豔,明豔難當。

林皇後自夕陽裏緩步行來,衣裙華貴,佩環叮當,步履從容,雖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卻當真稱得上是“鬢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那豔色灼灼更勝過了那漫天的雲霞。她伸手把一雙小兒女拉到身邊,柔聲與宋天河道:“今日多謝宋將軍了。”

宋天河低了頭,目光在林皇後及地裙裾上麵的鳳紋上一掠而過,口上告辭,心裏卻不甚恭敬的想著:也不知自家小徒弟長大了是何等模樣,說不得比林皇後還要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