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葉初便跟著白無頡離開了那個屋子,來到了西悠白家。
在那裏,葉初看到了尚在繈褓中的白景深。他看到阿冽與白景深結下血契,看到白景深漸漸長大,第一次咧開小嘴說話時第一個喊出口的名字也是阿冽。
葉初仿佛做了一個長達六年的冗長的夢,直到夢境醒來,葉初回憶起眼前那一幕幕場景,才終於恍然大悟。
為何與阿冽朝夕相處的白景深,會分辨不出他與原身任何一丁點的區別;為何白景深自始至終都堅定不移地說他就是白冽;為何十年前當他第一次成為白冽時,桌上會擺放著能讓他猜透一切的包袱;為何白冽的乾坤袋中,整整齊齊擺放著數種煉製鬼符的材料。
一切真相都已昭然若揭。
回憶的柵欄轟然斷裂,無數記憶奔湧而至,葉初終於回想起記憶斷層了的那八年時光。
他就是阿冽。從繡娘拋棄他獨自逃走那時起,他便以白冽的身份一直活在這個世界上。
十年前,水之瑤無意中發現白景深體內帶有魔氣,震驚之下便暗中開始調查,白羽流的生母乃魔族聖女,當年與白無頡相戀後,生下白羽流便去世了。白無頡為避免麻煩,便悄悄隱瞞了這一切往事。
水之瑤父母皆死於魔族之手,對魔族深惡痛絕,斷然無法容忍自己的骨*內流有魔族肮髒的血液,便想悄悄弑夫殺子,再自刎收場。那時白無頡正在閉關,葉初識破了水之瑤的計謀,無奈之下便連夜抱著白景深逃往白滄門尋求庇護,可惜途中仍舊被水之瑤追上。
葉初那時因修為過低,無法完美地使用“鬼霄”之技,力量隻夠傳送白景深一個人,危急關頭時,便想出使用一種名為“涅槃”的鬼族神技。
“涅槃”鬼技能讓施術者絕境逢生,陷入假死狀態。醒來後會因力量過於強悍,造成施術者暫時性喪失記憶。葉初對自己的思維方式了若指掌,趁著還有一絲記憶,便快速逃往白滄門,布置下了一切,等待自己涅槃重生那一刻的到來。
事情完美地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樣進行著。葉初醒來後,立即根據周圍刻意留下的蛛絲馬跡猜到了一切,去往蔽日湖救回白景深,也親眼目睹了慘劇的發生。
這段塵封在記憶中的往事,一點一滴被挖了出來,葉初沒有感到任何一點如釋重負,隻是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倘若記憶是可以被控製的,那麼他是不是也可以設想,他作為白冽時的記憶,作為水清越時的記憶,甚至作為葉初的記憶,都可以被某些東西所控製?
這樣的感覺一旦湧上來,便有些刹不住車。無數過去覺得十分合理,但如今回想起來卻詭異莫名的事件不斷充斥在他的腦裏。先是白景深突如其來的背叛,接著是水之裴對自己曖昧不明的態度,最後是腦內無數失傳已久的鬼族技能……這些東西都足以證明,他的到來,恐怕不會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這種被命運玩弄於鼓掌中的感覺,讓葉初心底的憤怒和怨恨達到了極致。
忽然,原本平靜地天空中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刹那間烏雲遍布,狂風四起。那縫隙越來越大,風也越吹越急,葉初不由緊閉雙眼,耳旁傳來一道轟隆巨響,複又睜眼一看,隻見這個由心魔創造的世界已徹底傾覆,自己已然從攝魂陣中蘇醒過來,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晏流早已蘇醒過來,麵色還有些慘白,顯然受到的驚嚇也不輕。他看到葉初睜開眼睛,便急忙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葉初搖了搖頭,抬眼望向白景深。隻見他雙目仍舊緊閉,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晏流有些焦急地道:“景深體內的靈力正在快速流失,再繼續下去恐怕會有危險,眼下該如何是好?”
葉初伸手擦去他額上的汗珠,輕聲道:“我以魂體強行進入他的識海中,晏流,你在外麵看守我倆的身體。”
晏流臉色一白,開口道:“強入識海不僅會反噬神魂,若稍不注意便再也出不來了。大哥,不可這樣魯莽,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葉初沒有接口,暗自默念了幾句口訣,魂體便立即開始強烈波動起來。他抬起手來,指尖點著白景深緊鎖的眉心,淡淡道:“他還在等我去救他,不必再勸我……若他死了,我也活不成。”
“不可!”晏流厲聲大喊,急忙上前想要阻止。
可惜一切都已來不及,葉初兩眼一閉,身體朝後一倒,魂體瞬間便沒入了白景深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