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感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白景深也說不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感情沒有減少絲毫,反而從涓涓細流彙成了汪洋大海,稍微一動,便能掀起巨浪。
他隻知道光是看著這個人,心頭那片廣闊無垠的海洋,便開始狂風暴雨。
像是海浪在急促地拍打著岸邊,也像是溺入海底深處看不到光芒的人,更像是被漁網網住拚命掙紮不開的魚。
他喜歡這個人,喜歡到難以自持。但他卻知道這份感情很難有回應,他知道葉初對他隻有責任和親情,沒有夾雜任何其他的情感。
但是,這對於白景深來說,遠遠不夠。
倘若無法擁有,那便隻能徹底占有。隻是這最後一道防線,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輕易打破,魚死網破不是他想要的結局,他隻想讓這個人,心甘情願地成為自己唯一的依附。
他想讓這個人,從裏到外,從身到心,都隻屬於自己一個人。
幻境中的阿冽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忍不住想掉眼淚,擁抱著他,就似乎擁有了全部的白冽。
白景深眼波流轉,深沉如濃墨,他輕聲道:“阿冽,如果這是真實的你該有多好。如果這輩子都注定無法得到你,永遠沉溺在這個幻境裏又如何?”
葉初身體一僵,白景深這番話究竟帶著多深的絕望和癡纏,他簡直不敢認真去想。倘若不是因為攝魂陣,他恐怕一輩子也猜不到這種事。白景深向來對他依賴頗深,但凡同他接觸稍多的人,他也非常不高興,有時候幾乎到了霸道獨占的地步。葉初無法,隻得盡量減少了同其他人過多的接觸,甚至連晏流和千裏霽,他也適當保持著一定距離,生怕白景深不高興。
葉初對白景深的容忍度,幾乎到了寵溺的地步。他沒有父母,沒有家庭給予的溫暖,能夠依賴的對象不過寥寥幾人,因此葉初不自覺地就把他劃分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從小到大,所有的教導和生活幾乎都由葉初一手包辦,或許白景深今日變成這樣,也有自己的責任。
葉初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無法撼動白景深的思想,便隻好道:“說不定出去了,也有機會呢?”
白景深驀地愣住。
葉初見行之有效,接著道:“說不定他也跟抱著一樣的想法呢,即便沒有這樣的想法,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白景深蹙眉看著葉初,神色間有了動搖。
葉初總感覺這番話有自己挖坑自己挑的嫌疑,但眼下也別無他法,隻好再接再厲道:“你一輩子陷在幻境中,他便一輩子不會知道你對他的這份情感。終有一天,會出現那樣一個人,將他的心徹底奪走,那麼你又算什麼?你頂多算一個他生命中的過客,他不會牽掛你,更不會想念你,他隻當你是一段悲傷的過去,當你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
白景深眸色重新閃耀起光彩來,他嘴唇動了動,開口道:“那我該怎麼做?”
“打敗心魔,離開這裏,去找他。”葉初聳定地道。
白景深睫毛一顫,抬起頭來,展顏一笑道:“我懂了,我會去抓牢他的。”
話音剛落,月光忽然被烏雲擋去光芒,大地立即一片黑暗,溫熱的唇順勢壓了上來,在葉初的唇上輾轉片刻,很快便離開了。
“阿冽,等著我。”低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眨眼間,溫暖的熱源立即消失。
一陣輕風徐徐吹來,葉初仿佛變成了一片羽毛,頃刻間便被帶入了空中。
葉初隨風飄蕩飄了一陣,周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葉初有些不適應地揉了揉眼睛。
幾秒後,一束白金色的微光便在正前方燃起。接著是第二束,第三束……很快地,這些光芒整齊劃一地停留在身體兩側,遠遠望去,仿佛一直延伸到了另一端的盡頭。
葉初隻覺這束光異常熟悉,回想許久,才恍然大悟。
十年前,他化作魂體到蔽日湖尋找丟失的白景深,曾將靈力化作一道金色光芒,替白景深照亮了前方的路。
沒想到這一幕,他記了整整十年。眼眶不由濕潤起來,那些曾經對白景深有過的怨懟和失望,仿佛都隨著這一盞盞亮起的明燈,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強風驟然拂過,漆黑的夜裏,一道人影緩緩朝葉初走來。
那人身著一襲白衣,黑色長發隨風亂舞,嘴角勾著一抹淺笑,眸底仿佛暗藏深潭千尺。
白景深走到葉初跟前,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淚水,伸手用力一扯,猝不及防下,葉初立即被抱了個滿懷。
臉頰貼在對方心口的位置,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從耳旁傳來,仿佛能直達心底。
他輕聲道:“阿冽,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整整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