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二月,西直門大街上。
“沈大公子,元宵節後我便不再踏足沈府,對於我這樣一個教習不過五日便被辭退的琴師,您今天請我出來逛這字畫古董一條街,所為何事啊?”
“我知道你不僅懂音律,琴棋書畫你是樣樣精通,今天叫你出來,是想讓你陪我看畫,好給二夫人募個丹青師傅。”
“嗬嗬,這回又要教丹青了嗎,可是沈兄恕在下多嘴,二夫人不過是新嫁進沈家的媳婦,穆家比起你沈家也不過是小戶商家罷了,何必對她上心?更何況您手上那麼多能安插在各府的先生,為何突然想找一個新人?”
“我本就不該讓你們這樣的人去接近她,上次的失敗想必對你也是個打擊吧,那麼多王侯家的夫人小姐都對你言聽計從,這次卻遭一個小丫頭如此訓斥。”
“我反倒覺得有趣,這個二夫人若真如你所說夜夜被丈夫冷落,那緣何她身上沒有一絲自怨自艾之氣的呢。”
“她或許並不像別的女人那樣一心隻想求得夫君的寵愛,也不會在寂寞的時候從俊美琴師上尋得安慰,但總會有她也向往的東西。”
“沈公子,你要找的人,或許就在眼前了。”
幾步開外,小畫攤前,一身著粗布麻衣,卻眉清目秀的男子正守著自己的字畫,不敢叫賣。他頭上的發髻由一跟與衣服同色的布條綰著,被風吹得四散搖擺。
五日後——
“小姐小姐,我摘到一根可長的,一定比小姐手中的要長些呢。”
“你盡管拿來比比,光是我選的這棵柳樹上,恐怕就還有許多長絛垂地的柳枝呢。”
冬去春來,窗外的風漸漸暖了,沈府靠院牆的柳樹一排排都抽了新枝。這天趁著春日正暖,穆蘭心帶著侍女舒雲來了這一排柳樹下摘柳取樂,比著誰能選得個最長的枝條。
“穆蘭妹妹,找你許久,原來是在這裏賞柳呢。”
回頭看去,正是沈闊從路上穿了過來,帶著他獨有的笑容看著麵前的人,穆蘭心隻覺這笑容令人生厭。
“大哥有所不知,小妹這麼多年,從未被人叫過穆蘭妹妹,穆蘭這稱呼,原是我娘獨有的。更何況大哥作為我夫君的兄長,理應叫我弟妹或者弟媳才是。大哥賞柳好興致,我與舒雲就不打擾了,告辭。”說完拉上舒雲就要走。
“弟妹留步,是大哥唐突了,以後必然注意,不會再冒犯弟妹。還請弟妹先聽大哥一言。”
穆蘭心停下腳步,思索若就這樣走了是否確實不妥,想來想去,隻先聽聽看他怎麼說罷。
“弟妹見諒,上次讓弟妹學琴,緣是大哥不好,不知道弟妹對古琴不感興趣,當然也或許是琴師不合弟妹心意,竟隻學了五日就堅決辭退,讓大哥心中好不愧疚,因此今日此來,是特地向弟妹賠罪的。”
沈闊這一番話,讓穆蘭心立刻想起來自己糊塗答應曲牧之共賞花燈的悔恨,和被小人調戲的恥辱,難掩對沈闊的不滿,回過頭全無好氣的對他說:
“大哥是不是春困犯多腦糊塗了,我若無聊,自會告知夫君沈際讓他給拿主意,再不然還有老夫人指教,何時輪到大哥來操心了。我為了不拂大哥的好意勉強接受,卻不曾想那琴師竟是心術不正之人,隻因想保全大哥的麵子才未曾跟大哥說一句他的壞話,以不喜古琴為由拒絕了。大哥既知不對,以後少打擾小妹就是,也無須賠罪了,小妹擔當不起。”
一番話說去,沈闊隻臉上的笑容重了幾分,卻絲毫不見一絲愧色!複聽他說道:
“弟妹怕才是真糊塗了吧,弟妹來沈家也有些時日了,大小事宜可曾見我娘做過一次主?沈際更不用說,而且他現在才開始上手家裏的生意,自然顧不上弟妹,這你我都是知道的。我爹自把家裏的生意交給我打理之後便整日與幾個朋友遊玩看戲,我既要主持家業,也要照顧家人,弟妹同屬家人,關心弟妹的生活自然是我分內之事。而正是因為牧之讓弟妹失望,大哥才更應該彌補弟妹。”
“這才跟弟妹找了個不會惹得弟妹不快的丹青師傅,今後弟妹能跟著學畫打發時間。”
沒想到,沈闊在沈府竟是如此**。穆蘭心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情緒方才開口說:“大哥好意我心領了,謝大哥為沈府上下操持,但是小妹在穆家的時候,即使是爹娘也不曾為難過我任何事,大哥恐怕做不了小妹的主了,以後也請大哥不要再為小妹操心!”
穆蘭心正欲直接轉身走,沈闊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臉上的笑容全收斂了,露出陰沉之色。舒雲被嚇得一驚,捂著嘴呆在一旁,穆蘭心施力甩開,憤怒地盯著他,隻想用她的眼神告訴沈闊——我不怕你!
沈闊複才緩和了神色,繼續眯眼笑著,說:“弟妹此言差矣,我是知道了弟妹兒時喜歡畫畫,也學過兩年,這才請的丹青師傅。弟妹若是對為兄不滿而質疑為兄找的人,那大可放心,這位師傅是我前不久剛尋得的,並不熟識,能不能用弟妹可自行判斷。人已經請到沈府了,由我身邊的衛常陪著正等在你門口呢,還請弟妹莫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