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能證明我是個男人——”
穆蘭心醒來梳妝,回想昨夜沈際說過的話——難不成,他有那方麵的難題嗎?可是沈際又不可能是閹人,何以會有那方麵的難題呢?或是有病?因為有病,而沈際又羞於啟齒看大夫抓藥,所以必須通過生孩子證明自己沒病?可是那婆婆又是怎麼知道的呢,婆婆到底在意的是什麼……
“小姐!”
舒雲的聲音猛地一下把穆蘭從思考中驚了過來。“舒雲,你沒來由地突然這麼叫我做什麼,嚇了我一跳。”
“小姐這可就冤枉舒雲啦,小姐不是說今天單先生要考您須得重視,讓我一早把箱子裏那套新的湖筆拿出來給您嘛。”
“是了,那你把筆放好,去燒一壺溫水過來。”
“小姐確定是要溫水不是要熱水?這溫水可沒法泡茶啊。”
“是溫水,這可不是用來泡茶的。啟用新筆,首須開筆,即將筆以溫水浸泡少頃至筆鋒全開。”
“哦…這樣以後方能用筆了?”
“光這樣還不行,這“入墨”也是有很大學問的。為求均勻,且使墨汁能滲進筆毫,須將清水先吸幹,可以筆在吸水紙上輕拖,直至幹為止。所謂“幹”,並非完全幹燥,隻要去水以容墨即可。“筆之著墨三分,不得深浸至毫弱無力也”,墨少則過幹,不能運轉自如,墨多則腰漲無力,皆不佳。”
“這用筆還有這麼大學問呐!怪不得小姐每次畫完都要親自把筆洗一遍,還以為是嫌舒雲笨不肯讓舒雲洗,沒想到這裏麵原來有好一番門道。”
“瞧你說的,我何時嫌棄過你啊,隻是畫畫之人,總會對自己的筆格外珍視,每次潤筆洗筆之時,也是另一種修行。”
“小姐說的對,那舒雲先去給您備水了。”
單先生也是隨身帶筆的,那是一支竹節梨花木筆,管身極潤,應是跟隨主人多年,長久的使用並未使其有任何黯淡的舊氣,反而越發光澤明亮,好筆當如是。
那些專供宮廷和大戶家的製筆,雕以黃金,飾以和壁,綴以隋珠,文以裴翠。管非文犀,必以象牙,雖是極為華麗,但也多隻為玩賞矣。
想來單先生家貧,雖沒有財力購得名貴的毛筆,但其筆精墨妙,縱不是名筆又如何。
“小姐,水和筆都備好了,您要現在用嗎?還是等單先生來了再用?”
“就等單先生來了再用吧,不打緊的。”
“是。那今天給單先生泡什麼茶?”
“這會兒就泡茶嗎?單先生什麼時辰到?”
“就快了呢,如果單先生又來得早的話,現在泡茶可是剛好。”
“怎麼這樣快……那……那你去泡茶吧,我先去書房等著。”
“是,小姐。”
穆蘭心鋪開宣紙,用鎮尺壓好,顏料一一備齊,都是上好的士朱、石綠與蓼藍。雖然本朝不再以重彩設色為主流,但她還是喜歡那一片鴉青上的點點赤檀色。若非單先生家貧,他也會喜歡用顏料輔以水墨的吧。
“給沈夫人請安。”穆蘭心抬頭,正是單先生穩穩當當地到了跟前,一如既往的謙遜有禮。
“正想著先生呢,沒想到先生這就到了。”
起身回禮,卻見單先生忽地眼神小驚,臉有緋色,這讓穆蘭意識到方才或許言有歧義,忙解釋道:“我在想,不知單先生是更喜歡水墨寫意,還是沒骨工筆?”
“皆依所畫之物而選,若是著花卉花鳥,自是不用筆墨鉤勒,以重色青綠朱粉適宜染暈為佳。若是著山水,則淺絳水墨各有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