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月湧(1 / 2)

有時候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夜朱坐在馬車上,手中,緊緊握著一方錦盒。不用取出來看,便能清楚知道裏麵的物什是什麼模樣。

她方才在沈府門口已看得仔細,看得透徹。看得心灰。

那是一張小畫,作為送禮之畫,尺寸顯得有些局促,倒更像是平時的普通習作。看畫上油墨也確實不是為送禮臨時起作的,但絕對不普通。

豈止不普通,這是一幅有心人才能畫出的佳作。畫上的人,眉目嬌俏,柔情流轉。舉手投足間,神采栩栩如生,似能聽見她語笑嫣然...

是穆蘭心沒錯。雖畫中人的服飾不似她本身身著的那般華麗,更像是侍女舒雲穿的衣裳,但那精美麵龐,氣韻神態,甚為鮮活,尤似佳人在眼前。

是得怎樣的用心,才能畫出這樣一幅肖像。相比之下,自己那副,竟成了沒有靈魂的複刻...

夜朱心裏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原來他,早就心上有人,可是,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是怎麼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沈家媳婦!”

夜朱其實從未奢望過能跟單秋石有什麼結果,她自認為自己被風塵俗事困擾了大半輩子,根本不適合出身單純的他。他有了心上人,盡管自己無法不心酸,但也真心希望單秋石能幸福,隻要他幸福就好。

“你給她這畫有什麼意義呢,她可是沈二公子的正妻...”

在夜朱萬分糾結之際,沈府的家宴也進入尾聲。

女眷們紛紛回了屋,沈闊沈際兩兄弟陪送眾賓客回府,但曲牧之被沈闊悄悄留下了。他知道沈闊要找自己商量些事宜,但這會兒空檔,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來到了駱淑媛的房門外。

明月當空,一地霜白。

曲牧之席地而坐,開始撫琴。

琴聲低沉,與周遭的靜謐融為一體。

他彈的是首七哀詩。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婦,悲歎有餘哀。

借問歎者誰,言是客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棲。

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

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門吱呀一聲開了,駱淑媛批了件百褶輕紗鬥篷立在原地。

琴聲戛然而止。

曲牧之抱琴起身,兩人無言對視。

那琴聲,到底是哀婉戳人痛處,還是一聲懂得,一聲憐惜。旁的人聽不懂,但駱淑媛聽懂了。

此刻萬籟俱靜,隻餘蟬鳴。

她的鬥篷被風吹開,露出裏麵的七分袖寢衣。白玉般光潔的手腕上掛著一個通透的玉鐲,可那手腕過於纖細,玉鐲就要掛不住。駱淑媛鬆開一隻攥著帕子的手,去緊了緊鬥篷。

曲牧之隻覺剛才被那一抹白玉光吻過,再不能自如。夜空上星垂低闊,月色如風雲般湧動,他背上琴走了。

這一切沒有第三個人看見和察覺,恐怕就連那兩人,也恍惚不能知曉是否是夢。隻能在後來用一次次無聲的眼神去反複加以驗證。

夜已深,送完賓客的沈家兩兄弟回到了自己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