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周漫柔的語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漫不經心。
對於溫建國這樣的人,在她四十餘年的生命之中,遇到的其實挺多。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單獨的、並不重複的個體,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人——就算是雙胞胎,他們的血型、DNA、身高、體重……就算是都一樣,也總有些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不同。
溫建國這個人,出生於一個並不算富足的小山村。大學生本來就已經算是一個很厲害的稱號了,可他還考上了研究生。
於是他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整個村子裏麵學歷最高的高材生,每每回村,他們家的門檻都會被十裏八鄉前來說親的媒婆和七大姑八大姨給踩的硬是鄉下凹進去一個弧度。
而也就是因此,他的膨脹心態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可就是與此同時,他對薑臨雪做的一切,才更加是插在他心裏的一根刺。
他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在村子裏麵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即便他指著太陽說那是月亮,村子裏麵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名也會跟著不懂裝懂,佯裝很內行的樣子附和他,誰都不肯丟了麵子,承認自己是真正的『粗人』。
所以為了在B市紮根,溫建國才不擇一切手段娶到了薑臨雪,或許他有些感情,可再多的感情,也都會被貧窮的生活摧毀的隻剩下柴米油鹽和無止盡的爭吵。
所以後來,他在搭上了周漫柔的線後會忍不住誘惑出軌,會在薑臨雪死後,再一次為了錢出賣他的親生兒女。
他對溫玖和溫夏不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溫玖和溫夏的存在,彷彿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溫夏現在的一切,都是怎麼來的。
周漫柔的神色漸漸的冷淡了下去,看著溫玖的目光卻依然溫和,隻是溫玖在側頭的時候,卻覺得周漫柔好像是透過了自己,在遙遙的望著一個早就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這種視線看的溫玖心裏一緊,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媽?」
周漫柔回過神,視線停留在溫玖的臉上,理智漸漸的回了籠,她輕輕笑了笑,嘆息一樣的說道:「你和你姐姐,長得真的很像阿雪。」
溫玖看過薑臨雪的照片,他沒有帶錢包的習慣,但是鑰匙吊墜上麵卻有他們三個人的合影——那是很早的一張照片了,即便是已經請人修復過,但是也難以清楚到看清楚照片中人的眉目髮際。
溫玖一直很寶貝那張照片,再洗出來了新的之後,就把原來的給妥善的收了起來。
他和溫夏的樣貌全然遺傳了薑臨雪,溫建國的個子並不高,溫玖一七五,倒是溫夏的身高和薑臨雪一模一樣的是一七二,而且留著很知性大方的波浪捲,更加的成熟,這一點,和總是帶著些稚氣的薑臨雪又不同。
周漫柔笑著看了一眼溫玖,「你的性子像你母親,你姐姐的樣貌更像是你母親。」
溫玖聞言低頭一笑,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對話進行到這裏,周漫柔像是也說夠了。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溫玖手裏的協議書,把眼神挪開,「這東西在我這放了這麼久也沒有什麼用處,你若是需要,拿去就是了。」
溫玖要這東西其實也沒用,但是也看出了周漫柔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這東西,想了想還是給帶走了。
這個東西雖然沒多大的用處,唬人卻是可以的。
比如他們回家之後在大門口看到的李美梅。
她身上穿的衣服比起二十年前的大紅配大綠,要麼就是皮衣皮裙黑絲皮靴已經強多了,爆炸頭也梳成了小卷,從麥當勞叔叔進化成了帶著泡麵頭套的卓別林。
溫玖摸摸鼻子,湊到賀蘭樞耳邊說了一句,看著賀蘭樞十分難以言喻的表情,樂的立馬笑倒在了後車座上。
隻不過李美梅好像隻在門口坐了一小會兒就離開了,溫玖他們的車子還停在拐角的地方沒有開進去,看到這副場景,溫玖多少都撇了撇嘴,「她還是不想死心。」
「人大多都總是會抱有僥倖心理。」賀蘭樞麵無表情的看著李美梅離開的方向,隨後有一個打扮十分樸實,像是家政一樣的人跟上了她。到這裏,賀蘭樞才轉過頭,讓王大春開車進了家門。
門內的福伯看到是溫玖和賀蘭樞,兩三步迎上前,把今天的事情給交代了一下,煞有介事道,「大少,我看剛才有一個女人鬼鬼祟祟的在窗戶那邊,她來敲了幾次門,我都當作是家裏沒有人,並沒有開門。」
賀蘭樞點點頭,「嗯。」
溫玖眨了眨眼睛。
他被賀蘭樞牽著上去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你怎麼不讓李美梅進來啊?」
「進來弄髒芹嬸辛苦拖的地板嗎?」賀蘭樞挑眉,看著溫玖依然茫然的臉笑了笑,「李美梅這種人……即便是你說手上有了全部的證據,在鐵證摔到她的臉上之前,她是死也都不會承認的。」
「那她要是去找林翠華了怎麼辦?」溫玖愣愣的問,「這不就全都露餡了嗎?」
「林翠華恨李美梅入骨,她不笨,李美梅這個時候過去找她,她一定能想出來是為什麼。隻要她不承認把證據給了你,李美梅就會覺得自己依然勝券在握。」賀蘭樞聳肩,把溫玖腳上的襪子脫了。
溫玖的腳趾交疊著互相蹭了蹭,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被子,「這樣啊。那你是本來就打算涮李美梅玩的嗎?」
「當然,我就是在耍她玩。」賀蘭樞十分嚴肅且認真的說完,爬上了床把溫玖攬在懷裏,看了一下時間,再過幾秒就正式到了中午一點整,於是他摸了摸溫玖的頭,在他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午睡時間到了,半小時後叫你。」
溫玖想問的東西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迫養成的生物鍾給搞混,時間一到一點開始,他的腦子就陷入了混沌,迷迷糊糊的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身體下麵的床很軟,枕頭也很軟,就想這麼一直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