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境(1 / 1)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個靈異故事,充其量隻是一個夢境而已,但是在我的少年時代卻經常重複這樣的夢境。

一扇門“咯吱”一聲打開,門內的左手側是一個路碑,借著門掩上的餘光我依稀看出石碑上寫著標致的草行“黃泉”二字。

迎麵是一條暗黑暗黑的路,沒有一絲光亮,隻有周身的淒冷,物質和精神、時間和空間這時仿佛都已凝固。身邊不時飄過霧絮狀慘白的魅影,身上包著一層潛黃色的遊光,遠處還有些淒厲的呼聲不間斷地傳來,我知道他們都是陽壽未盡的孤魂野鬼,他們要在這裏補過陽世未能正常完成的時日。

走了良久良久,路上忽然閃現火紅般的花朵,大批大批的盛放著,濃豔的開在地上,仿佛血鋪成的地毯一般。我也知道那花叫彼岸花,是生長在望川河邊的接引之花,接引著經過這裏的人通向幽冥之獄。花散發著濃鬱妖媚的香氣,不時拂過記憶的底限,據說這香氣可以激發人對前生所有的記憶,可是我的腦中卻一片空白。

我是被一個女子的聲音牽引著一路走過來的,女子幽怨的呼喚我的名字,不即不離的蟄伏在我的前方,我看不見她的模樣,隻能聽到她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我有些記憶的痕跡卻又筱忽間模糊,隻是愈發強烈的覺得這聲音似乎和我的從前有著重大的關聯。

望川河無法看見,隻能聽到汩汩的水流聲,在彼岸花的香氣的熏陶裏,周邊的氛圍更顯得攝人心魄。彼岸花叢的盡頭是傳說中的奈何橋,頗象記憶裏姑蘇城中四通八達的小橋,並無想象中那種莊重威嚴盛氣淩人的氣勢。

我顫巍巍邁過橋上的階梯,回頭看一眼來時的路,卻發現那些鮮紅的花朵和濃鬱的香氣已經早已消失不見,來路又恢複了死寂和漆黑。看似很短的橋路卻走了很長的時間,腦間也在不斷分析那牽引自己的女子的聲音和竭力回想自己的往生,無奈一點點的片段都無法湊集,沮喪和苦惱一時遠遠超過了恐懼。

奈何橋下是望鄉台,隻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土台,模樣平凡,但據說人站在上麵可以看到他的前生愛過的和被愛過人的影象。我迫不及待的登上,於是我看到一個蝴蝶般的女子在故鄉的春天裏翩翩起舞。可是影象是那麼的遙遠和模糊,我根本無法看清她的模樣。我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些飄渺的事物,忽然所有的影象一下子消失,隻剩下我的手無助的招搖。

望鄉台的旁邊有一塊奇異形狀的石頭,很象傳說中麒麟的腦袋,石頭的側麵刻著“三生石”三個字。三生石裏有一個人的前生今世,可我卻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孟婆正襟危坐在三生石旁兜售她獨家配製的孟婆湯,孟婆湯是用望川河裏的水煮的,用的不過是俗世普通的藥材。可她看來絲毫不用擔心她的湯賣不掉,她的眼裏透著隻此一家別無分號的自得和滿足。

我的眼前忽然更加玄幻起來,我看見了書生扮相的我和一個清麗打扮卻依然看不清模樣的女子執手雙雙跪在孟婆的攤位前。他們的麵前擺著五個碗,分別標著甘、苦、辛、酸、鹹,孟婆讓他們選擇其中的一碗喝下,兩人齊齊將手伸向那碗標著“苦”字的湯。指尖碰觸到碗的一刹,兩人忽然相對淒然一笑。“來生還能再見嗎?”女子忽然問,“你實在不該來徇情陪我的”書生扮相的我答非所問,女子說“我不在乎,至少在這裏我還可以在這裏再見你一麵”,書生愛憐地盯著女子,鄭重的說“讓我們來世還在一起吧”,兩個人的另一隻手早已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碗緩緩的在他們的唇邊傾下,兩個人的麵色開始迷惘,緊握的手漸漸鬆開。孟婆開始職業化的收碗,但我注意到男子的碗裏依舊剩著一滴濃濁的藥水,他為什麼留了一滴?這時候我突然腹中一陣絞痛,仿佛一下子與那書生靈魂相通“我不想忘記你,就讓你永遠活在我的生生世世中吧,就讓這一滴我未服下的藥水成為我貪戀你的見證吧”!

看著書生和女子形同陌路般遠去,幻覺也自然而然的消失,我的心中一陣悲苦和悵然。女子的聲音也已經消失,我四處尋找,終究無跡可尋…

夢的盡頭總是光明,因為清晨總會結束即便是再光怪陸離的夢境。多少年來,我經常會重複這樣一個夢境,直到我有了今世的女友,那個夢裏的影象也就自然停留在了那個對單身時代的記憶中了,直到如今再也沒有借周公的技術重新回到過我的夢裏。

很久以後的一天,女友用手刮著我的睫毛將我弄醒,似笑非笑的和我說“我昨晚夢到你了”,“在哪裏?”“孟婆的湯攤前”!我楞住了,忽然完全醒悟似的一下子深情的將她摟入了懷中。

原來愛的確是可以衝破一切的束縛的,即使是陰陽相隔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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