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閃動,心念亦在閃動不已,沉吟半晌,兀自緩緩道:“汪大弟,須知這次大會,乃為了對付仇獨的後人而召開。當年之事,賢昆仲也有一份,怎地為了一時之氣,而壞了大事?”此時此刻,除了陰鷙沉猛的“靈蛇”又有誰說得如此不帶火氣的話來。
汪一鵬冷笑道:“你狂做跋扈,處心積慮地誅除異己,難道也是為了對付仇獨的後人麼調毛臬目光一轉,竟突然撇下了汪一鵬,轉身對群雄高聲道:“各位可知道那仇獨的後人,便是近日在江湖,掀起無邊風濤的‘金劍俠’?”
此言一出,群雄無不動容,有的甚至驚呼出聲來。
隻因那“金劍俠”出現江湖為時雖短暫,但事跡都已傳遍江湖,同時,江湖上更存著許多有關他神秘的傳說,當然,也有人說他是如何如何地不近人情,心理狠毒。
倘若這種種傳聞都是真的,那無異即是第二個仇獨出現江湖,“仇先生”,昔年的事跡在群雄多半記憶猶新,故毛臬之言,怎教他們不驚?
毛臬目光何等銳利,已自將群雄神態心思洞察無遺,不由心頭暗喜,朗聲接道:“今日毛臬身受誤會,死不足惜,但恐眾家兄弟為此而各自生心,致力量分散,授人以各個擊破之隙,咳咳……那時……”他此刻自知已將眾叛親離,是以一麵以言語拖延時間,等候奇跡,一麵更想以言語轉回群豪的離心。
他說到這裏,忽然長歎一聲,住口不語,遲疑不語。
群豪麵麵相覷,暗忖道:“靈蛇毛臬領袖草莽英雄垂十數年,江湖間總算平靜無波,這次一旦將他的領導地位廢掉,則後繼之人能否有此魄力來擔負這千鈞重擔?”
群雄各自心念閃動,盛氣已漸平息,而毛臬臉上的惶急之態,亦自消失不見,突地——**林琳一驚而起,乾指毛臬,嘶聲道:“當年是你用陰謀暗算仇獨,使他兩腿殘廢在先,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仇獨的兒找的隻有你!”
她大罵數句完了,又麵向群雄,放聲大哭道:“諸位千萬不要聽他的,可憐程楓當年替他賣命,到頭來反被他害死了!”話聲未了“靈蛇”毛臬突地一掌揮出,強勁的掌風,使將已臨盆的林琳再也禁受不住,竟呼一聲,跌倒在地,當場暈厥。
汪一鵬振臂高呼道:“程大哥夫婦的遭遇,便是咱們前車之鑒,今日不先殺了這不仁不義的惡賊,將來咱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呼聲一落,振腕一劍,唰地直取毛臬胸膛!
汪一鳴適才目睹毛臬躲閃乃兄的身法,情知單打獨鬥乃兄定必討不了好,於是,也將長劍撤出,欺身疾上,揮劍向毛臬攔腰掃去!‘靈蛇’毛臬與汪氏昆仲合夥多年,深知雙劍合壁之威,非僅憑赤手及身法所能抗拒。
隻見毛臬手探腰際,身形疾轉,‘呼,地一聲,銳風驟起,一條拇指粗細的黑影,盤空而起!這一根奇形長鞭,又經過了毛臬十餘年來的朝夕苦練,招式更是辛辣淩厲,詭異莫測。隻見鞭梢點處,汪一鵬的長劍立被蕩開,跟著鞭身一折,呼地反向汪一嗚長劍反卷而去!汪一嗚哪敢讓長劍被他纏住,趕快挫腕抽劍,身形倏地橫飛數尺,已自興汪一鵬並肩而立。兩兄弟身形一並,不待毛臬第二次攻到,倏地又飛掠上前,雙劍並起,宛如兩條經天長虹,交尾而出。汪一鵬的劍光自左而右,汪一嗚自右而左,挾嘶嘶銳聲,直取毛桌!雙劍這一合壁攻出,威力何止倍增,頓見森森劍氣,逼人眉字,觀戰群雄,俱不由暗讚:“好劍法!”
船艙之,還魂仍自木立角落,程駒、潘僉依舊漠然端坐,但左手神劍丁衣及百步飛花林琦箏二人,臉上神色已自接連幾變,四道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在毛臬身上。
靈蛇毛臬見汪氏昆仲竟將絕傳武林多年的兩儀劍法練成,心頭不由一凜,但口卻冷笑道:“很好,毛臬倒要瞧瞧賢昆仲這兩儀劍法,練到幾成火候?”
笑語聲,真力盡聚右臂,眼觀劍鋒及身不足一尺,霍地一振腕,長鞭呼地繞身急轉!
汪氏昆仲驟覺長鞭轉動之時,四周風聲都隨之起了一陣漩渦,兩柄長劍被漩力一吸,竟不由自主猛地互相撞去。
兩弟兄心頭俱不禁為之一凜,忙各自運勁撤劍,手腕疾翻,兩劍各自劃了個半圓,倏地從心刺出!
毛臬一招生平絕學“龍卷風雲”未將對方長劍吸住,便知勝負已不可測。但他為人老謀深算,明知群雄此際尚自按兵不動,無非是懾於他平日之威而已,萬一他在神態上稍露出一絲不安之色,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下,他揚眉作態,敞聲狂笑道“兩儀劍法不過如此,咄!還不退?”
身形疾轉,鞭影暴漲,矯逾靈蛇,一圈接一圈地向攻來的兩柄長劍卷去。
他鞭勢盤屈不定,竟將鞭風範圍,縮小至數尺以內,但門戶卻防守得嚴絲密縫,口連連嘲笑道:“毛臬且讓賢昆仲展盡所學,然後才予以還擊,好教你弟兄輸得心服!”
汪一鳴冷笑道:“你想株守待援,簡直作夢!”
汪一鵬大喝道:“放眼湖上,還有誰肯幫你這好惡之人,你就乖乖認命罷!”
說話之間,雙方已互拚了三十招,隻見汪氏昆仲劍勢如龍,衝刺搏擊,愈益猛厲,那嘶嘶劍風破空之聲,竟遠達十數丈之遙。湖岸邊的絲柳絲被劍風一激,有如雪花般飛舞起來。
此時,在群雄當飄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看樣毛大哥恐怕不行了!”
“想不到河朔雙劍,竟這般厲害……”
“咱們何不乘此時機,助他兄弟一臂,鬥殺毛臬,擁立新盟主?”
這一陣陣私語之聲雖微,但在此群雄屏息觀戰之際,竟也傳出老遠。
離這一排畫舫十數丈遠的左方,堤岸上,柳蔭掩映之下,綽立著一位嬌俏女郎,她黛眉緊蹩,兩道秋波正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上臬的那艘大船,那一陣陣私語之聲進入她的耳,每一個字都仿佛利劍一般刺著她的心弦。當然,毛臬的遭遇,也一椿不漏地烙在她眼內,她蒼白的櫻唇微微顫抖著,吐出隻有她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啊!爹爹!您真是這樣的人嗎?這眾叛親離的苦果,竟是您自己親手種下的啊!天呀!教我怎麼辦呢?”
自然,她這徘惶不安的神情,是再也不會引起糜集堤岸觀看熱鬧之人的注意,隻因她早將自己的纖纖嬌軀,緊貼在樹幹後,生像是唯恐被人發現似的。
她自然便是在這一日間嚐遍人生苦果的毛琪,她心恩怨叫結,愛恨難分,本立在湖岸邊,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自然更看不到就在這排畫舫右方十數丈遠處,她對麵的堤上,柳蔭掩映下,也綽立著一個一身青衫,貌相英俊的弱冠少年,他也是將身軀緊貼著樹幹,也是生像被人發現似的,但,他向毛臬大船上的兩道眼神,卻是如此堅定,似乎確信毛臬的命運已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