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顏化身陰律司判官,筆觸鋒利,判人生死,隻需一勾一點,便難活命。如今卻揮灑如雨點,淩厲卻不致命,顯然是留了生手。
繞是他手下留情,麵對此招,淩楚瑜臉色仍是陰晴不定,鉤鐮槍迎麵而上,抖槍繞圈,如蛟龍吞吐雲雨,防得密不透風。二人攻勢如雨點打在芭蕉葉上,簌簌有聲。崔顏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低喝一聲“呔”,手中判官筆破空而來,忽然由下往上格去。淩楚瑜目光如炬,手腕微向左翻,槍頭上方的鐮鉤轉到左側,如蛟龍兩顆獠牙,以細微入至的手法反擊而去。崔顏奇了一聲,沒曾想淩楚瑜對鉤鐮槍構造的妙用如此嫻熟,判官筆被卡在槍頭和鐮之間,難以動彈。淩楚瑜心裏暗喜,擰槍旋轉,欲將他手中的判官筆卸下。可攥緊的槍杆卻紋絲不動,隻聽崔顏淡定說道:“好招!”他此刻是五指緊握判官筆,右手忽變,三指垂直捏住筆杆,二指彎曲內收,乃執筆的姿勢,一撇一捺,如攪動天地,大開大合,淩楚瑜冷不防,被其掙脫出來。
“老白,你說崔不笑和你師兄玄機道人若以筆對攻,誰能贏?”一旁掠戰的閻羅王忽問,餘秋白凝視片刻,搖頭道:“我師兄以丹青繪畫刻入招式,筆觸細膩,行雲流水,意境深遠;而崔不笑的判官筆以佛相入招,筆觸剛毅,大開大闔,氣勢磅礴,兩人各有千秋,我也猜不出到底誰能更勝一籌。”閻羅王笑道:“一個是山水詩人,淡泊寧靜,一個是地獄判官,鐵麵無私,當真有趣。”然後轉而對他說道:“令師武功當真武林一奇,正應對‘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老話。”一提及師父,餘秋白冷哼道:“師父常說我更像練武後的他,可我偏偏學不成他最厲害的武功,這豈不是前後矛盾?”閻羅王沉吟道:“令師雖半路學武,但他對儒道兩家之長造詣頗深,他武功由此而出,自然得靠著這學術的深厚底蘊。老白你雖天資性子像他,卻沒有令師在學道上沉澱,自然難勝於玄機道人。”餘秋白沒有回答,卻聽在心裏,閻羅王瞧他雙目飄忽,顯然是內心想事,哈哈笑道:“女人要少碰。”餘秋白閃過一絲尷尬,回過神來,狠狠瞪著這個魔頭和尚,幽幽道:“五十步笑百步。”言下之意,你這個和尚也不是不守清規,殺人吃肉,哪裏是燒香拜佛的和尚。
二人說話之間,崔顏接連打出“十八羅漢相”,一筆一掌,簡潔幹脆,威力驚人。這“十八羅漢相”是模仿十八羅漢神態而來,是佛家相法武功。崔顏入蒼雲教後,將這十八羅漢神態融入掌和筆中,獨樹一幟。隻見他馬步穩紮,巍然不動,正是那“坐鹿羅漢相”,淩楚瑜橫槍拍來,卻被他左手輕輕擋下,旋即雙手揚起,似歡呼雀躍,右手判官筆不偏不倚朝淩楚瑜心口攻來。淩楚瑜不禁失色,雖說“一寸長一寸強”,可崔顏每每出招,都能攻進自己身來,卻不知是何原因。
淩楚瑜急掠後退,長槍左右掃點,以防對手乘勢而上。崔顏忽將雙手負於身後,腳下生風,好似乘風破浪而來,他身形矯健,閃躲巧妙,頗有當年達摩“一葦渡江”神韻,這正是“過江羅漢相”。
“哈哈!”閻羅王大笑道:“崔不笑還說我們,自己不也是手下留情了嗎?以他如今武功,使用這‘十八羅漢相’哪裏需要借相生力。”一旁的王如萱也瞧的心急,淩楚瑜極為被動,那一招“敗勢拖槍”頻頻使出,卻找不到反擊機會,急忙道:“聞人姐姐,這人用的是什麼功夫,我從未見過。”聞人清低沉道:“我也不曾見過,看他樣子,應該是一種形意之類的武功。”
“這是佛家十八羅漢相神功。”歐陽雲忽張口道:“這是模仿十八羅漢的神態悟出的神功。”王如萱忽然道:“對呀,難怪我方才瞧著他變化的神態有些眼熟,原來是十八羅漢相。”火鳳凰淡淡道:“你又知道?”王如萱沒有察覺她語氣中的不悅,解釋道:“我從小體弱多病,爹爹也求過佛祖,我也因此看過一些佛家典籍。”火鳳凰瞧她天真爛漫,絲毫沒察覺自己的敵意,如此相比之下,自己反倒小氣了,冷哼一聲,隱隱不快。
歐陽雲擔憂淩楚瑜安危,眼下自己這方人多勢眾,若當真危急,隻得以人多取勝,道:“這十八羅漢相是借相生勁的武功,練到極致,可化去相法,憑意生勁。這崔顏此時借相生勁,顯然是有意讓著楚瑜。”話雖如此,可王如萱暗暗心驚,這借相生勁都如此厲害,若他真的意動勁生,那是得多麼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