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公子請用茶!”那壯漢子續了茶水,道:“主人和魏前輩鬥法,雖是下棋,比的卻是心力和內力。我等棋力低微,修為不夠,這棋局又精妙高深,斷然是解不開的,若執意要行,定會被其迷惑,凶險萬分。”他出言警告,看似不像心懷敵意。
那小爐子上的銅壺咕咕冒氣,滾燙無比。那銅壺把手上沒有任何東西包裹,那漢子竟徒手提起銅壺,穩穩地往茶壺中注入水線,一滴未灑。淩楚瑜瞧得替他暗捏一把汗,如此滾燙的銅壺竟然寒無懼色地提起,想來這掌上功夫極為了得。他再定睛細看,隻見那漢子掌心暗黑,便知他是練鐵砂掌這一類武功的,難怪他不燙傷。
這鐵砂掌這練習精要,剛開始是將雙掌往一大鍋鐵砂裏反複戳插,鐵砂厚重密實,手掌若想插入其中,必須運勁雙掌,長此久往,掌部表皮增厚,關節靈活,強勁有力。待練習有成,便在鍋下點燃柴火,將那一鍋鐵砂加熱發燙,再在鐵砂中練習掌法。因為長期被熱鐵砂反複灼痛,那雙手便成堅硬如鐵,不懼水火。
這鐵砂掌氣貫掌心,勁達四梢,如靈龍活潑,剛柔蓄隱,既有外家功夫的陽剛,又兼內家陰柔。
“前輩鐵砂掌功夫了得,晚輩佩服。”淩楚瑜喝了一口花茶,方覺得胸口舒暢一些了。那漢子道:“雕蟲小技,讓淩公子見笑了。”這二人身懷絕技,在莊煜冰手下為仆,也不奇怪。淩楚瑜道:“兩位前輩鬥法,你們都不擔心?”那高高瘦瘦地男子道:“這是主人的棋局,我們不得攪亂,而且主人定不會敗。”
二人都是宗師,武功應該不相伯仲,難解難分才是,可男子出言莊煜冰絕對不會輸,卻不知是何緣由。那壯漢從籮筐裏拿出兩盞煤油燈,點亮掛在亭子簷角下。此刻天已經快黑,山上無燈,漸漸看不清棋盤。淩楚瑜不禁好奇,這個籮筐裏還能拿出什麼東西來。
棋局中魏、莊二人鬥得愈發激烈,每走一招均是思索再三。魏諝額頭冒汗,畢竟半途接手,要替淩楚瑜填的坑實在太多了。而且對手又是棋奕大家,棋局複雜多變,劫中有劫,死局有生,活局藏死,千變萬化,讓人防不勝防。魏諝棋力不低,自他落子後,又加了諸多變化和精妙布局,使得如今棋局更加繁雜多變。
“十七之三,封。”魏諝人行至落子之位,手指猛點,一股劍氣破空而去,將黑棋的邊角和中路隔開,讓其不能向中路靠近。此時他邊角陷落,決不能讓對手在中路占據位置,故而連續幾手均是中路的搏殺,意在穩住局麵。
這道劍氣朝著莊煜冰而來,他眉頭緊縮,如今二人身陷棋局,每一手談都如比武切磋,一招一式朝對方打來。他不緊不慢,見這一招劍氣充溢,一瀉千裏,擋之不智,側身遊移,中指內扣於拇指上,翩然點出,隻聽得噗地一聲,像是有東西朝魏旭而去。
“彈指揮間!”魏諝眉頭一挑,舉掌一封,卻沒曾想指力不在掌心而點在自己脅下,不禁有些奇怪。
莊煜冰的這路武功乃是一門高深的指力功夫,手指為弓,內力為彈,一剛一柔,手指將內力凝成的氣丸彈出。看似簡單,與馮易顏的“玄陰指”有些相似,都是以內力化氣,隔空傷人的功夫。但最大的區別,玄陰指是以內力化劍氣隔空射出,隱蔽極深,但呆板滯後,不及“彈指揮間”剛柔之勁,可細致入微。打個比方,“玄陰指”好比劍法,而“彈指揮間”則是箭法。
魏諝的“觀人望氣術”極少失誤,即便是對手是與自己同級的宗師,即使不能預判,也不該沒有察覺。他朝方才莊煜冰落子地方看去,微微變色,他這一手下在自己側後方的“十六之四”位上,形成反扳之勢,恍然道:“原來每出一招,都化成棋路對你我造成傷害,若不察覺,便吃了大虧。”莊煜冰笑道:“才一招你便看出其中訣竅,果然不簡單。不錯,我方才一點,雖是朝你直直而去,但受到整個棋局影響,這指力會從我落子方位向你攻來,讓你無從適應,也防備不及。”
如此詭異的招式,已不是尋常武功,倒有些神鬼之學了,這人的神識世界,真是無所不有,無所不奇。魏諝心知這太過詭異,但終究離開不武學之道,隻要及時知道落子方位,自然能預判出招式的方位。他運勁於脅下,衝破方才被封的穴道,冷笑道:“老狐狸,依你的性子,如此重要殺招不會輕易使出,看來你定是想出破解我棋局的辦法,才會如此冒進。”
莊煜冰嘴角抽搐幾下,道:“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能阻止你的敗勢?”如今棋盤上二人鬥得膠著,但莊煜冰的局麵更加穩健。即便是他不殺不圍,最後也是大勝。魏諝道:“老狐狸,我新悟出的九劍,你可曾領教?”
“領教過一二。”
“如何?”
“不過爾爾,稱不上天地九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