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了半山腰,楊春和趙德已將穀口的防線重新布置好,楊景已清點好剩餘人馬,安排穀口兩側的布防。
方才一戰後,隻剩三千兵馬,有一半傷員。穀口內一片死寂,見到楊繼業信步而來,竟不約而同起身,將無助、絕望、迷茫的目光投向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卒。
楊繼業沒有說話,示意淩楚瑜不用相扶,挺直腰板,抱拳深深一躬。全體士卒無不動容,胸口發燙,竟齊齊下跪,高聲喊道:“願隨令公,生死不棄。”
經商議後,決定將三千人馬一分為二,一隊由楊繼業帶領,都是傷兵老兵,戰鬥力極弱,而另一隊由淩楚瑜帶領,是能戰鬥的精銳之師。天黑後,楊喜將所有軍糧熏肉分發完畢,大家吃飽喝足,準備做最後殊死一搏。
楊春是極力反對這個計劃,這樣無疑是讓自己父親送死。但楊繼業斥責於他不顧大局,又再三叮囑,突圍時候一定要聽從淩楚瑜指揮,切不能莽撞行事。五郎大怒,咆哮一聲後,氣衝衝地在一旁,拿著獨角皂金槍揮舞泄憤。
楊景也是極力反對,可若不孤獨一擲,隻怕所有人都將埋葬在這兩狼山內,也隻能含淚同意。
“兩狼山……”淩楚瑜怔忡地望著四周,他從外麵殺進來時,才看清這山的全貌:是由兩座形若狼頭的山組成,穀口處就是兩個狼頭相對而成,險峻非常,可一將當關,萬夫莫開。可穀內則無路可退,可謂險地死地。
山穀內沉寂異常,隻有呼呼地火苗之聲。在火光照耀下每個人臉龐,雙眼都透著堅毅,視死如歸的信念。
山穀,沉寂又可怕。
待到子時三刻,穀口處開始稍稍行動,楊繼業所率部隊小心翼翼地將鹿砦移開後,淩楚瑜這邊的一千五百之眾已經銜枚裹蹄,整裝待發。
三人朝楊繼業齊齊下跪,磕頭道:“爹,孩兒們走了。”楊繼業微笑道:“保重。”三人不知該說什麼,隻是悶聲磕了三個頭後,戀戀不舍地上了馬。臨行前,楊繼業將隨身寶劍交給了六郎楊景。
淩楚瑜指揮人馬,銜枚疾進,衝了出去。
待到穀口外傳來喊殺聲,楊繼業手提大刀,背負弓箭,喝道:“弟兄們,此戰九死一生,若有戀妻念兒者,可投降遼國,我楊繼業絕不怪罪。若有為兄弟謀生的,跟我走。”這數千殘兵舉起刀槍,紛紛高喊:“殺遼賊。”
穀口外的遼兵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是既驚又怒。雖然耶律休哥下令大軍深夜設防,防止楊家軍夜襲突圍。但白天剛經曆一場惡戰,人心疲憊,料想對手也是如此,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發動偷襲。所以他們明麵上遵守將令,實則是全然不放心上,慌亂之下才急忙抄起武器,卻為時晚矣,穀口的防線瞬間化為齏粉。
與此同時,楊繼業率步兵衝殺而來,剛經曆驚嚇的遼兵驚魂未定,但見那楊無敵化成殺神,手中大刀已經暗紅,嚇得四處潰散。
此時耶律斜軫急忙趕來,拔出彎刀喝道:“眾軍列陣,退者斬!”他將令既出,遼兵這才冷靜下來,重新組織防線。
“宋軍怎麼回事?”耶律斜軫奉命值守穀口,自然問得清楚。一偏將道:“大王,宋軍夤夜偷襲,騎兵為先,步兵於後。”
“楊繼業呢?可不能讓他跑了。”此番成敗不論,但楊繼業必須活捉。那偏將道:“大王放心,隻是騎兵衝了出去,楊繼業率領的大隊人馬被我們堵截在穀口了。”他不明具體情況,又生怕耶律斜軫怪罪,心想隻要楊繼業在,其餘都不是大問題,故而信口開河,言辭鑿鑿。耶律斜軫也不追問,點頭道:“好,一定不能讓楊繼業跑了,派一支人馬追擊敵人騎兵。”說罷便往後軍耶律休哥營帳而去。
“於越大人,宋軍夜襲想逃跑,楊繼業的人馬已被我大軍堵截,其餘零散騎兵也被我派兵追殺。”耶律斜軫稟告道。
“好!”耶律休哥本要休息,盔甲剛脫便聽到外麵有喊殺聲,又急忙穿戴,道:“帶我前去。這次千萬不能讓楊繼業跑了。”
穀口激戰異常激烈,喊殺聲竟蓋過了戰鼓之音。楊繼業身先士卒,大刀所到之處,遼軍人頭滾輪一地。他的刀杆被鮮血浸潤,猛地一甩,順著掌心滑出三分,失了準頭,劈了個空,反被一遼兵割傷手臂。
“快,保護令公!”楊家兵急忙朝他靠攏,將其護在身前。楊繼業此時氣喘如牛,耳邊響徹著潮水般的喊殺聲:“活捉楊繼業,官升三級,賞金千兩。”他聞之冷笑,道:“我楊繼業隻有戰死,沒有苟活。”急忙下令往穀口退去。
穀口廝殺已有兩刻鍾,遼軍偏將提刀來到耶律休哥麵前,叫道:“大人,宋兵被我軍擊退,返回山穀,前方組織兵力強攻穀口。”
“好!”一旁的耶律斜軫喜道:“楊繼業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是給我們強攻穀口的機會。於越大人,我願前往破敵,獻上楊繼業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