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眾人皆醉,唯有淩楚瑜獨醒。
迎麵走來幾個醉醺醺的公子,麵帶不忿。他們是這裏常客,地位雖沒有蘇顯尊貴,但在蘇州城內也是小有身份的世家。他們一擲千金,連這座位都不曾擁有,更別說能和藍兒共飲一杯了。
蘇顯他們不敢惹,但眼前這個陌生人卻能入座,讓他們憤怒不已。隨著酒氣入膽,他們推開懷中姑娘,搖搖晃晃走來。
“臭小子,這個座兒哥幾個包了,快滾!”一個長得清秀的公子朝他丟了一錠銀子,讓他滾蛋。
淩楚瑜心情不好,胸口煩悶,道:“把你的銀子拿走!”
那公子譏笑道:“你個土包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銀子就算少爺我賞你的,你今天的花銷都由我出,你可占大便宜了,還快滾!”
淩楚瑜依舊如故,但眼中殺氣騰騰,那些公子哥醉意上湧,也不懼怕,反而怒氣更甚,罵了一句市井髒話後,揮拳便打。蘇顯雖也霸道,可好歹出身尊貴,母親又是書香門第,從不口出汙穢之言,淩楚瑜沉著臉,輕揮一掌,將這三位公子哥打飛,從二樓階梯滾了下去。
一陣哀嚎,三人緩緩起身,怒道:“臭小子,你知道我們三是誰嗎?有種留下姓名,咱們擇日再算。”他們沒帶隨從,隻好忍氣吞聲。
“若想找我,可到淩家鏢局,我淩楚瑜恭候大駕。”
此言一出,三人頓時酒醒大半,若隻是淩楚瑜三個字,或許他們還想不到,但加上淩家鏢局,事情就大不一樣了。據說淩家鏢局的少鏢頭十年前曾是引起江湖風浪的人物,而這個魔頭的名字,正是叫淩楚瑜。
三人此時恍然大悟,為什麼蘇顯肯讓出席位,為什麼藍兒肯屈尊侍酒,原來眼前這個人,正是這“醉人間”的頭號客人,大名鼎鼎的淩楚瑜。有他在的地方,這東首的位子,可無人敢惦記。
“原來是淩少鏢頭,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三人換了一副嘴臉,很顯然,他們家世再如何,也比不上淩家鏢局。
淩楚瑜將那錠銀子拋了下去,道:“這是給你們的湯藥費。”一人雙手捧起來,彎腰道:“謝少鏢頭。”急忙拉著兩人灰溜溜走了。
“哼,又在我這裏擺架子。”藍兒換上一套碧綠色衣裳,秀發用梅花金簪束起,眉心紅點著梅花花鈿,淡妝如一抹雲霞,格外動人。在場人都看驚呆了,驚為天人。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藍兒,你還記得!”淩楚瑜曾以梅花讚美她的容貌和冷豔的性子。藍兒俏臉一紅,嗔道:“呸,你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淩楚瑜聽她罵,反而受用。
“這裏吵,隨我來吧。”藍兒前頭領路,淩楚瑜跟在身後,不過一尺之距。兩人入了一間廂房,清香陣陣,與外麵的濃烈胭脂味反差,格外舒心。
案桌上有茶具,爐火,藍兒親手烹茶,笑盈盈道:“自從接手店以來,就不煮茶了。”淩楚瑜笑道:“有心煮茶,這才是精髓。”兩人邊喝邊聊,淩楚瑜將這些年的事情一一說了,藍兒聽罷也是神情聳動,半晌不語。
“你呢?這些年過得可好,又是如何當上這老板了。”淩楚瑜問道。
藍兒歎氣一聲,說這些年過得平靜,後來妙姐想靜心休息,這才將這裏托付給她。
“最近有個公子在追求我,讓我跟他長相廝守,還天真地說要替我贖身。”藍兒有些試探的意味說著。淩楚瑜怔了怔,半響才道:“哦,那敢情好,不知那公子家世如何?”
要知道那時娶青樓女子,在一般的書香門第或者達官貴人之家的公子,是絕不可能,除非是大老爺納妾。而尋常百姓之家,怕也是難以相容。若是落魄書生,那就更加不得。都說“負心多是讀書人”,這些人更是靠不住,多是可同苦不能同甘。
藍兒道:“是個秀才,頗有才氣,人也本分,是真心待我。”淩楚瑜聽了有些難受,問道:“那你怎麼想?”藍兒道:“我這種出身的女子,注定一輩子就在這勾欄裏,若有幸得一個愛我之人,真心對我之人,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