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起?美麗畫師【2】
聲音似乎被那些裹脅下來的黑色霧障統統吞噬,寂靜得讓人聽不到絲毫聲響,而越是這靜謐得異常的黑幕,反而讓人生出一種波濤洶湧的危機感。
她那小小的身體太過單薄,脆弱得不能再忍受哪怕更多一點的創擊,然而,即使她如何拚了命的抱緊雙膝、咬合齒貝,那些恐怖的黑色觸手依然纏繞著她不放。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海葵捕獲的獵物,任由那毒素一點點麻痹,她能做的隻有因恐懼而顫抖,那種被貫穿般的疼痛已然消磨得她意誌模糊。
可是,她又做錯了什麼呢,為什麼要忍受這樣的折磨?
或許吧……這就是她的命運了,反正一直以來就不被喜歡、不被接納,即使不被那些鬼怪抓住,她也總有一天要死在主人的淩虐下吧?因為自己是那樣的卑微……
不,沒有生命應當卑微。她在恍惚間,似乎聽到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撕開了濃烈的霧靄、打破了駭人的寂靜,她的意識禁不住地去探索起那聲音的源頭。
而就在這時,那些幾乎插進自己身體的觸手似乎有所退縮,她隻覺得身下一空,直直向不知名的方向墜去……
請……救救我……
銜鴉猛然驚醒,她因夢魘而緊握的拳頭中是柔軟的被單。
這是?
銜鴉環顧四周,昏暗的房間裏隻有一盞地燈發出橘色的暖光。或許在平時,這柔軟的大床還能給銜鴉一點處於陌生環境中的安慰,而現在,銜鴉卻因這黑暗中突兀的觸感而懼怕都渾身發抖。
不過,她還是很快發現了那個站在落地窗戶下的人。
在這個安靜得可以聽見呼吸聲的房間裏,那人卻如同不存在般毫無聲響,卻又因獨特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在那黑段子般的暗影裏,那人穿的黑色長袍就仿佛是隱沒於一天夜影當中;而那不可捉摸的氣質,卻又強勢地壓過了夜的深邃。他就像是月光下的黑曜石,在天鵝絨的襯子中閃爍著睿智深邃的光華,誘人且華麗。
此時,那人開口說話了:“這裏是‘特羅亞’畫師城堡。你被‘它們’帶來之後,身體和意誌都接近死掉,而我能做的也就隻是治療你的身體而已。”
銜鴉發誓,當那人如同深海幽歌般低沉性感的聲音響起時,她怔愣許久才反映過來那美好聲音所傳達的內容。
似乎是回應那言語一般,銜鴉這才覺察到自己身體每一寸肌膚都隱隱作痛,而那些漸漸開始愈合的傷口同時又有些發癢。索性她齊肩的短發上,那些幹涸的血痂已經被妥善的清理了;除卻隱秘部位之外,其他的傷口也已經被照料得很好。索性那些難以被男性治療的部位,並沒有什麼大的傷痕。
想到這裏,銜鴉又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又回想起了那些鬼怪:它們冰冷滑膩的觸手柔軟卻銳利,像針一樣刺入自己的皮膚、深深探進骨髓……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記憶已然深深烙刻在她幼小的心靈裏,揮之不去且將日日糾纏。銜鴉似乎預感到自己又進入了思維的淵藪,但是,她就是沉浸在那些痛苦中不能自拔!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走出那輪回般的記憶、抬起滿是淚痕的麵頰——她發現,那深沉得如同一汪潭水的少年已然靜靜佇立,以他自己的方式守候著。
“……謝謝。”
銜鴉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擠出一句話。
此語一出,她立刻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到了。原本還想詢問什麼的銜鴉立即噤聲,她滿麵通紅,愧於自己的聲音與少年動聽的聲音的天差地別。
“你先不必說話,”少年了然的做了個製止的動作,優雅而從容地從窗下的暗影裏走出、坐在銜鴉的身邊,“我想,你需要先喝一點水,或許很快就能回複聲音——你太疲憊了。”
銜鴉微微點頭,接過美麗少年遞來的水晶高腳杯一飲而盡。繼而,她又發現自己喝水的樣子太過粗魯,與那高貴氣質的人兒而相比之下甚為難堪。最後銜鴉得出一個令她沮喪的結論:自己如論如何都比不上那少年分毫!
美麗的少年當然不知道她在思考什麼,隻是邊說話邊接過空的腳杯:“我想,或許你可以再睡一會,等你再次醒來,我保證你可以回複到以前甜美的聲音。並且,還能品嚐到一頓豐盛的早餐。”
他說著起身,溫柔地將銜鴉放在床上。可是,那受驚小鹿一般的孩子隻是睜著有些發紅的眼睛,並沒有絲毫睡意。可是,那眸中的疲憊卻是難以掩飾的。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用怕,我向你保證這次不會又噩夢騷擾到你。好好休息,孩子。”
可能是那好聽的聲音真的有什麼魔力吧,又或許是那年輕的人兒老成的一句“孩子”逗笑了銜鴉,她真的就此安然睡著。這一次,還真的什麼都沒有夢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