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色寂寞【4】
丘爾根本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隻看到剛才迅速變換的世界，一瞬間沉入了一篇漆黑當中。在這似乎吞噬了一切時間和空間、封閉了全部的感知的黑暗裏，他什麼訊息都接收不到。
這裏……是那些變質靈體的內部麼？
他猛然做出了這樣的假設。可是，來不及思考，丘爾身體的某個部分突然傳出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種刺痛與剛才樹枝的貫穿不同，明顯更加尖銳。丘爾還來不及探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觸覺來自哪裏，身體的其它部分接二連三地傳來相同的感知。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正被無數個觸手一樣的東西所裹挾，那些銳利的尖刺，似乎就來自這裏觸手之中。因為被剝奪了其它的感知，所以痛覺顯的更加敏銳。
這……究竟是什麼！丘爾驚慌地大叫，可是聲音卡在喉頭，根本一點也發不出來。
誰來……救救我……
這樣無助的絕望，頃刻間像是決堤的洪水，讓他過往那些痛苦的記憶綿延不絕的湧來：
父親那近乎是虐待式的接班人教育；母親戰鬥犧牲，被靈體殘害後慘不忍睹的遺體；以及族人那冷漠的眼神……
爸爸，媽媽……他悲傷的哭泣著，任由記憶反複折磨、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
“丘爾……”此時，在他什麼都接受不到的感知裏，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那聲音宛如夜幕裏的光亮，撕開了層層黑霧，溫柔地牽引著丘爾的意識，使他不自禁地循著那聲音而去、探索它的源頭。
“丘爾，不要迷失自己，”那聲音說，“如果連你自己都迷失了，那麼，他要怎麼找到你……”
他？他是誰？丘爾在心裏問。你又是誰？
“如果你不迷失，就會見到他……畢竟，他等你很久了……”那聲音訴說的那樣輕柔、和緩，仿佛是這世間最動聽的天籟。丘爾隱隱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應當宛如夜色掩映著的黑曜石，有人而華麗。
那麼，究竟是誰，能夠這般指引我的思緒……
那聲音，是這樣的熟悉……
你……究竟是……
猛然，一個名字在丘爾的意識裏點亮，也因為這個名字被想起，他離散了的全部意識都頃刻間回歸。
“您是……列希維斯大人！”丘爾猛地喚出了這個名字。霎時間，所有的觸手都猛然退去，仿佛是在畏懼什麼。
而在遙遠的黑暗盡頭，一抹淡淡的光亮隱隱透了過來，丘爾立即發現，那光線中頎長的背影正是列希維斯畫師！也許感應到丘爾的目光，列希維斯回頭輕輕看了丘爾一眼。然而，不等丘爾奔跑過去，畫師便又驟然消失了。一切又回歸至原本的空無。
“畫師大人，是您麼？”丘爾站起來，向著無邊無盡的黑暗發問。
可是，空空蕩蕩，毫無回音。
“是您麼，您在哪裏？唔……”丘爾大聲喊著，卻牽動出肋骨之下的傷口，臉色更白了一些。看到他虛弱，周圍的觸手似乎又要蠢蠢欲動了。
“您在哪裏？”丘爾忍著痛，又大聲呼喊了一遍。可是，依舊沒有回應。
也許，隻是幻覺吧……他有點泄氣了。也對，那美麗的畫師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呢？
雖然尋不見畫師的身影，但是剛剛那柔和的聲音已經將他從混沌的意識裏解救。丘爾掙脫了迷惘的夢魘，現在又重新開始思索起逃生的辦法。
必須得在這些家夥第二次攻擊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丘爾對自己說。可當他上前剛邁出一步，卻又不由痛苦地蹲了下來。
剛才的傷口本來就貫穿了身體，雖然是采取了保護的辦法，並沒有傷到，卻還是因為剛才掉進迷惘中時過於大力的掙紮，而流失了太多的血液。丘爾現在隻覺得頭暈目眩，他死死咬住蒼白的下唇，顫抖著手胡亂撕扯下一塊衣料，想堵住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可是，這小小的布料怎麼堵得住那個透過身體的血窟窿？
“唔……”傷口的劇痛似乎更加嚴重，丘爾兩腿一軟，重重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