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墓地
初春的H市在微雨的籠罩下竟然真真有了煙雨江南的模樣，舉目望過去，是蒙蒙的一片。
周梟一身黑色的西裝，靜靜地走在墓園裏，這塊兒地方是他選的，雖然當時他得知央歌的噩耗以後，已經被埋葬了，可是他又怎麼甘心讓她躺在遙遠的江南雨巷，離他那麼遠的距離，動了幹戈，好不容易才把她的骨灰遷回來，安葬在這裏，和他在一起。
前麵便是央歌的墓碑，可是他卻停住了腳步，不敢上前，每年的今天他需要鼓起多麼大的勇氣才可以站在這裏，才可以接受央歌已經離開他的消息，明明說好了的，一輩子，不放手，不離不棄。明明，說好了的。
可又是誰，違背了當初的夙願，又是誰造成今天的錯失？
隻是此刻再追究這些無法開解的魔咒已將沒有任何的意義，這是一個死結，沒有人能夠解得開，像是古老的連環扣，一環扣這一環，更像是跌宕起伏的命運。
墓碑上的照片，墓碑上的名字，是他心底永久的印記。有多久才可以釋懷，才可以坦然接受她的離開，因為有她，他才有了家的感覺，才明白家的意義，那麼沒有了央歌的家對他而言又算是什麼？此刻的他不過是一副皮囊，為了仇恨而支撐著他，不過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央歌，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天上地下，我定追隨而去。
他蹲下身子，雙手觸摸著墓碑上的照片，那照片上仍舊是央歌昔日的模樣，臉上是明淨山水的微笑，眸中是積聚的山水般的溫柔，溫潤華彩，聰慧淡情的樣子竟讓他的胸口一陣絞痛，身邊的傘隨著風飛向遠方，在雨中零落著。他的眼中含了淚，鹹鹹的液體混在滴在他臉上的雨水中，究竟是分不出了彼此，隻能順著臉頰下落，滴在身上，地上，沉重的，絕望的情緒隨之漫延。
碑上刻著“亡妻之墓周氏央歌”，他記得她拿走了他的戒指，不管有沒有那一紙婚書，她都是他的妻子，這輩子在沒有逃脫的機會，不管是天上地下，她都是他周梟的妻子。似乎，從來沒有聽她叫過他一聲老公，周梟嘴角是無奈的笑意，隻是那樣的苦澀，隨即淹沒在暗黑的暮色中。以她冷情的性子，讓她親昵的喊他老公，大概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事情吧。
將那捧花放在她的身邊，他勉強微笑，“央歌，等著我，百年好合。”
暮色已經悄悄降臨，偌大的墓園並沒有多少人，隻有管理員在等候著他，寂靜的四周隻能聽到雨水拍打著地麵的聲音，雨勢逐漸增大，似乎是為了配合他的傷心，也趕來湊著熱鬧。昏黃的路燈下，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而他卻像是恍然未覺，隻是穆然地看著那張照片，看著照片裏的淡淡的笑意，眼中漫開了難得一見的溫柔。
央歌，如果不曾遇見我，是不是你會更接近幸福一點兒，找一個平凡的人，愛你護你，平平靜靜走過這漫長的一生，或者，冷情如你，依舊固守著自己的靈魂，不肯給別人一點點機會，但你終能平靜無憂，淡然一生。倒是因為遇到了我，改變了你的人生。
在你閉上眼睛的時候，你有沒有後悔曾經遇到過我？哪怕是一點點。
回憶一點點地侵蝕著他，五年前的那些黯無天日的時光，仿佛是末日一般，竟成了他人生中最痛苦不堪的回憶。從不敢輕易地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卻在不經意間，一個回眸，一個片段，再自然不過地勾起他那些痛苦的回憶，仿佛是有一條蟲子一直藏在他的心裏，在適當的時候，勾起他那些深埋心底的痛，在不經意間，讓他措手不及。
五年前的今天，是央歌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而當時，他又在哪裏？
他還沉溺在她離開的悲痛中不能自拔，還躲在角落裏自怨自艾，那當真是段頹廢的時光，夜夜笙歌，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荒唐的日子，不過不同的是，再也沒辦法接受女人的靠近，那些刺鼻的女人的香水味道竟然深深地刺激著他的鼻腔，暈眩，惡心的感覺竟然像是開了閘門的洪水，攔都攔不住。
自央歌離開，他便失去了央歌的消息，他也曾試著多方打探，但是央歌真的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莫家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切恢複了平靜。東子和安靜馬上就放了出來，就連他也官複原職。隻是早就傷了的心又怎麼願意用央歌以離開為代價換來的地位，所以不顧任何人的阻攔，堅決地辭去了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