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還不清了(1 / 2)

發現外婆不行時是周五,舅舅跟姨媽是周日趕過來的。

可能外婆確實是想在去世前見見他們,一直靠著參湯吊著最後一口氣。這兩天我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因為不舒服,總是哼哼著看我,帶著淚光的眼裏似乎有很多話想告訴我。

最無奈的是,房東那天忽然出現在小家門口,很為難地告訴我,不能讓外婆在小家裏去世:“我這房子以後還要賣的,你們弄這麼一出太晦氣,我不好做啊是吧?”

他說話的時候挺和氣,但是態度很堅決。

我茫然地點點頭,但並不知道該把外婆帶去哪裏才好。

老家太遠,肯定來不及趕回去。

舅舅也唉聲歎氣地沒有辦法,這個時候送去醫院,醫院都不肯收,在外麵開房間也不現實。

最後輔導員說他家裏有套老房子,一直等著拆遷,暫時沒人住,可以讓外婆去他家的老房子度過最後的時光。

本來我沒想接受他這麼大的幫助,可是莊岩的電話依舊關機,莊叔太遠沒辦法幫我,最後我隻好打江陽的電話。我希望江陽能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幫我勸勸房東,或者借點錢給我,因為莊岩留給我的錢不夠買房子,隻要讓房東沒了後顧之憂,他應該不會再攆我們了吧?

可是江陽一直不接電話,我聯係包媛媛時才知道江陽昨天就回去了,說是要跟一個人談開發一塊地皮的事情,估計我打電話過去時他正在開會。房東一直在客廳裏催著,沒多大會兒他老婆也過來了,冷鼻子冷眼的恨不得親自幫我把外婆抬出去。

“走吧,去我家老房子,正好離這邊不是太遠。”輔導員受不了房東夫婦的態度,看我不點頭,就催著舅舅跟姨媽收拾東西跟他走。

舅舅一咬牙,抱著外婆就下了樓。

我魂不守舍地追上輔導員:“老師,你爸媽不知道這事,你到時候怎麼跟他們交代?”

誰會願意讓一個不相幹的老人在自己家裏去世?而且外婆去世後還得辦喪事。

輔導員一怔,趕緊拍拍我的肩膀讓我別擔心:“沒事,他們不會知道的。”

我沒有時間猶豫,也沒有時間再去顧慮,上了輔導員的車後才看到房東夫婦跟著下了樓。回頭看時,房東老婆正在戳他太陽穴,似乎在數落他什麼。

這世上的人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外婆看到舅舅跟姨媽都來了之後,精神氣一下子好了不少,話都能斷斷續續地說出口了。她無力地靠在舅舅身上,拉著他的手,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她當年改嫁時是想帶著舅舅一起的,但是舅舅本家的親戚都不答應,說周家的人不能跟著外人姓,盡管外婆保證堅決不會讓舅舅改姓,最終還是沒能帶走他。

舅舅那時候年紀小,可能是聽多了風言風語,也覺著外婆不要臉,覺著他爸死了之後外婆就該一輩子守活寡等等,所以當時也堅持不肯跟外婆走,所以他們母子倆一別就是幾十年。

我坐在副駕駛位上,一直回頭看他們,脖子都扭了筋。

輔導員家裏的老房子在一個老小區,沒有圍牆和門衛,住戶也都偏向老齡化。家裏很多灰,我跟姨媽收拾了一間房出來,買了新的床鋪讓外婆躺好,然後輔導員就帶著舅舅回小家拿壽衣之類的東西。

壽衣需要外婆的兒女買,所以付錢給輔導員時,他沒推辭。

外婆叨叨著說姨媽對不起我,說我命苦,還讓我以後不要再跟田華嬸來往了。她說田華嬸牽線搭橋讓我跟了莊岩,她自己則在中間收好處費,外婆早在醫院裏就聽到田華嬸在電話裏談論過這事。

那時候她也沒懷疑跟我有關,後來知道跟我有關時,已經出院被田華嬸照顧了挺久。她覺得田華嬸也不壞,所以一直沒說破:“希希,以後留個心眼不要那麼相信別人。”

她把我跟姨媽的手搭在一起時,落下兩行眼淚:“那個混賬東西不在你們別記恨對方希希,她是你媽母女,有個依靠”

她到死都巴望著我跟姨媽能和好,雖然我對姨媽一點感情都沒有,但還是點了頭。

舅舅取回壽衣沒多大會兒,外婆就徹底合了眼。

姨媽撲到她身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讓外婆再睜眼看看我們。舅舅一個壯實漢子也紅了眼眶,淚水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砸。就連輔導員,也受了氣氛的感染偷偷背過身去擦了下眼角。

唯獨我,眼睛特別幹,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

可我渾身都在一陣陣地發涼、發抖,我知道自己很難過,魂都丟了的感覺,可心底的悲痛就是沒辦法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