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門口，秋齋瞧了背劍女子一眼，又望向伯瑙，神色揶揄曖昧。
暫且以貨郎自居的世家公子嘿嘿一笑，挑挑眉，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
秋齋恍然大悟，二人各打對方一拳，隨後哈哈大笑。
妘姑娘掃了在書院門口敘舊的二人一眼，沒想到伯瑙還真在木墩城有熟人，隻是怎麼瞧都不太正經，八成是跟伯瑙一樣的繡花枕頭、花花公子。妘姑娘忽然眉頭微蹙，轉頭望向院中那位枯瘦老者，目露殺意。
“小姑娘，老夫修的是鬼道不錯，可手段一如手中兵器，光明正大者如刀劍，吾輩或許手段卑劣了些，如那暗器，的確令人不齒，可未必就是歪門邪道了。”掌珠老人笑了笑，暗中傳音書院外那名嫉惡如仇的姑娘。
見女子身後所負長劍仍顫鳴不止，掌珠老人臉上笑意不減，心裏卻多了幾分不耐，好家夥，這些名門正派的年輕後生果然都是死腦筋，眼裏隻有非白即黑四個字，跟秋齋一個德行，可想到寶貝徒弟還在後頭，掌珠老人不想鬧大，難得服軟，耐心勸解道：“姑娘縱使不懼老夫，可到底吃了年紀淺的虧，老夫若真有歹意，姑娘再動手也不遲。”
妘姑娘掃了眼教室裏的孩子，隨即穩下了劍意，不是忌憚老夫子隱晦的威脅，而是擔心殃及無辜。
妘姑娘最後冷哼一聲，牽著騾壽星，離了貨郎們的隊伍，徑直往城西趕去。
曆年來，卜家藥鋪都主管木墩城的藥材，始終處於壟斷地位，直到莫府崛起，而這次貨郎提前到來，也是莫府主動聯係的，他們不會繼續住在卜家免費提供的城西古宅裏，會另去莫府叨擾。
但妘姑娘卻不知曉什麼莫府，她護送貨郎的鏢頭身份隻是一個幌子，來這木墩城隻為見一人，似乎叫卜桂？
“欸等等我！”伯瑙見心上人離開，來不及跟好友打聲招呼就追了上去，倉促間踩到衣擺，差點跌倒。
秋齋聳聳肩，一臉受傷，“見色忘友。”
“他們是什麼人？”掌珠老人皺眉問道，那女子修為還沒秋齋高深，可一往無前的氣質就像太陽一般刺眼，那把劍更非凡物，至於另一個叫伯瑙的，瞧著文弱，可能跟伯瑙和那女子結識，怎會簡單？最關鍵的是，他們都很年輕，秋齋背後的靠山是皇朝，那他們呢？
掌珠老人長歎一口氣，沒想到都躲在這偏遠旮旯了，還是麻煩一大堆。
秋齋似笑非笑盯了老對頭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如今幫手到了底氣也足，再也不用擔心對付不了這老頑固了。
掌珠老人沒有得到答案，心情愈發糟糕，轉頭瞪向趴在窗沿看熱鬧的莫羸，又嗬斥那幫小崽子老實讀書，一個個小機靈鬼連忙正襟危坐，有念“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的，也有背“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的，還有讀“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聽到朗朗讀書聲，老夫子這才作罷，隨後半騙半哄著將景墨緣推進教室，最後才看向阿立，就這麼盯著，不言也不語。
阿立眉頭微皺，大抵是恨意蓋過了畏懼，便再無往日的緊張，“我要上課。”
見掌珠老人笑容戲謔，阿立繼續道：“我沒在征求你意見，實在不行，我在院外讀就是了，跟秋先生學或許更好。”
“我沒意見。”秋齋舉雙手讚成。
掌珠老人嗬了聲，你要在院外，那老夫那寶貝徒兒豈不更不願意進教室？好不容易才從秋齋這挖走，豈能重蹈覆轍？
“老夫還沒那麼小心眼，進去吧，坐第一排。”掌珠老人故作大方道，心裏卻暗自竊喜，總算能順理成章讓墨緣坐在自個兒跟前了。
阿立遲疑片刻，點了點頭，總覺得老夫子沒安什麼好心。或許放在以前，阿立會對眼前這位從小怕到大的老夫子尊敬有加，可隨著長大，不是不再單純，隻是懂得什麼叫現實，老話沒說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年少懵懂，但總會慢慢明白，真正決定一個人是否值得尊敬，看的不是職業和輩分，而是那個人的品格。
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人了，出幾個敗類，不奇怪。
“我看貨郎一來，小家夥們都沒心思抄書了，不如你講些有趣故事？想必墨緣他們都會認真聽講，上次講到了女宮鳩和竹嚐，這次接著講？”秋齋找準老夫子的軟肋，提議道。
老夫子若有所思看了阿立一眼，笑容古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