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城北窮小子褪去了泥土味,竟也玉樹臨風起來,而向來出色的莫府小姐成了高高在上卻又眾叛親離的雀妖,二人如今並肩站在一起,倒真有點般配。
掌珠老人冷哼一聲,將布滿裂紋的本命符打回莫老爺眉心,莫老爺悶哼一聲,但比起身上的苦痛,他更震驚的是自己打心眼裏瞧不起的那個風家後生,竟能有今天這副氣象。
“別怕,有我在。”阿立用力捏了捏春妮的手,“對了,你是女宮鳩,我是竹嚐。”
春妮愣了愣,她剛被迫以一個妖的身份醒來,其實心底滿是迷惘與失落,這時聽到阿立的話,破涕為笑,“看來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阿立!”桂子不斷招手,驚喜之前溢於言表。
“阿立,你可真是姍姍來遲啊!”秋齋抵擋妖潮之餘,也破天荒開起了玩笑。
留燈道人摘了蒙住雙眼的繃帶,望著阿立,眼神慈和,跟小慈年輕那會兒真像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吳嬸也露出長輩碰到小情侶時的嬉笑神情,既有揶揄,也有祝福,同時心底歎了口氣,也不知頔哥過得怎麼樣了,有沒有碰到心儀的姑娘。
被大夥盯著,阿立委實有些難為情,又悄悄握緊春妮的手。
“郎才女貌啊。”伯瑙吹了個口哨,甩著大袖子,死皮賴臉湊到妘姑娘身旁,“咱們也是。”
妘姑娘氣笑了,隻是忙著抵擋狼靈,實在沒功夫踹開伯瑙這登徒子,連把他罵走的力氣都得省下來殺敵。
伯瑙以為妘姑娘臉皮薄,沒趕自己走那就是默許了,當下心情大好,分明是九死一生的險境,反而愈發意氣風發,分發喜帖似的不斷拋出玉琉璃符文抵擋狼群。
“沒時間打情罵俏!”掌珠老人沒好氣道,此刻在他懷裏,景墨緣渾身抽搐,蒼白的臉色隱隱發青,全身血管發黑蔓延至臉部,就像一個布滿裂紋的瓷器。
桂子飛掠回藥鋪頂樓,接過景墨緣,“我的靈力屬性比你的更平和純正,更適合蘊養魂魄,反正也所剩無幾了,與其拖後腿,不如替你照顧墨緣。”
掌珠老人遲疑片刻,麵對這個曾被自己百般刁難的姑娘,到底拉不下臉去道歉跟感謝,隻得將胸中陰翳化為怒火朝狼群發泄。
“先忙正事。”春妮笑了笑,鬆開阿立的手。
“好,當心點。”阿立囑咐道。
春妮點點頭,雙翼在長發中張開,振翅落回燈盤之上,那足以灼盡毒瘴的業火包裹著她,是那麼的溫暖,她望著自己嶄新的陌生的身體,有種一切就本該如此的感覺,她回頭看了阿立一眼,見阿立一直在看自己,旋即甜甜一笑。在這一刻,對自己妖族的身份,春妮並不反感。
春妮伸出嫩藕般白嫩的手,柔荑般的手指捏起一縷風,她能感受到天地的呼吸,更能聽到伯山跟背青嶺不堪重負的喘息,這種輕盈又緊握手中的力量感,正是她一直渴望的。
春妮手一揮,便有狂風大作,殘垣斷壁中幸存的幾棟老宅也被掀翻,風如剃刀,將屋頂的瓦片如魚鱗般刮除。
“這便是天地之靈,風的寵兒。”桂子讚歎一聲,又對風吼小妖們吩咐道:“去幫春妮。”
“得令!”風吼小妖們齊齊行了個軍禮,又舞龍舞獅飄到春妮那邊,與其說是行軍打仗,不如說是玩樂來了,可愛的緊。
“不要讓女宮鳩繼續召風!”髒佛對狼靈們喊道。
春妮俏臉微寒,她認出了髒佛,正是之前那個假扮佛陀吞吃了幾個鄉親的惡鬼,當下拍打雙翅,狂風卷著翠金色翎羽筆直殺去。
“女施主好大的火氣。”髒佛半個身子被狂風割碎,泥胎剝落露出藏在內裏的森森白骨,但與此同時,有更多汙泥自河底湧來,又迅速修複成泥佛模樣,“風可斬不斷汙泥,施主還是退開的好,你是妖,何必護著木墩城?那些人類又未必領你的情,以貧僧看,便是你那人類父母都沒能接納你,何必呢?”
被說中痛處,春妮動了真火,不再留手,全力禦風,草木被連根拔起,就連河水都被卷吸到空中。
狼靈們急降落在地,利爪摳入岩塊,壓低身子,以免被狂風吹走,可護身的毒瘴卻被衝散,久違的天光再度撒落。
“趁毒瘴被暫時驅散,快殺狼靈!”留燈道人大聲提醒。
“就等著這一刻了!”掌珠老人扔出一把核桃,核桃看似尋常,皆未經雕琢,可每一顆都如黑洞般爆發強勁吸力,狼靈們剛想躲開,卻又被食萍的藤蔓綁住。
老夫子回頭瞥了阿立一眼,冷哼一聲,那些核桃吸力暴漲,各自吞噬了一隻狼靈後才收斂並落回老夫子手中,而那些核桃也搖身一變被雕上了狼頭。
伯瑙瞧見這幕,咽了口唾沫,暗中傳音給秋齋時格外咬牙切齒,“秋齋,枉我把你當兄弟,這老頭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大老遠跑來幫你,你怎麼都不給我交個底!我要是回頭被你老對頭記恨上,你負責啊?”
“你來木墩城,不是為了妘姑娘的嗎?”秋齋反問一句,嗓音裏滿是幸災樂禍,真是難得看到這好友吃癟,“這麼說吧,上代晚顏將軍曾率軍出關,隻為抓捕掌珠老人一人,但單論修為,老家夥再強,也強不過你我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