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撥通丈夫的電話。那邊聲音嘈雜,有男人的聲音,也有女人的聲音,好像在工地上。
“老婆,是不是有什麼事?”老張(小張已經變成老張)扯著嗓子喊。
“也沒什麼事,隻是想你了。”曉穎猶疑一下。
“我現在正忙,回頭打給你。”哢噠,電話掛斷。
我怎麼開始胡思亂想了?曉穎趕緊整理心情,到兒子房間看看,兒子睡得正香。兒子的眉眼像丈夫,長睫毛忽閃著。
模特隊的同事們除了訓練、跳舞,還經常聚餐、旅遊、觀看演出,內容豐富得很,增加了不少生活樂趣。教練和曉穎之間已經形成某種默契,彼此從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領略對方的意圖。有這樣一個異性朋友,的確是件幸事。他們就像有了多年交情的老友,需要對方幫助,呼喚一聲,馬上趕到。也許正是因為沒有突破底線,這段友誼穩固而持久。
丈夫三年的非洲之行畫上句號。知道這個消息那天,曉穎異常興奮,終於可以回歸正常生活軌道了。曉穎告誡自己:以後適當減少參加模特隊活動次數,注定沒有結果的友誼告一段落。
丈夫回來了,帶回的不僅僅是鈔票,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人。
“曉穎,對不起。外麵的日子太寂寞了……你怎樣懲罰我都行。”老張低著頭,任曉穎宰割。
曉穎體驗到“五雷轟頂”是什麼滋味了。怎麼辦?一哭二鬧三上吊?顯然不行,這會把丈夫推出家庭,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容忍一夫二妻?更不行,自己與小三同侍一夫,平起平坐,太惡心了。離婚?是的,很多女人選擇了這條路,當時很解氣,過後也未必能好到哪裏去。
“這件事太突然,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思考一下。”曉穎強自鎮定說。
那個女人和孩子回了娘家。老張住在家裏,每天察言觀色,唯恐曉穎想不開,作出什麼異常的事。家來的空氣處於凝滯狀態,孩子意識到爸爸、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敢過問,乖乖地做好自己的事。
就像一隻被裹住身體的蛹,曉穎難以自拔,找不到出路。並不是每件事都可以拿出來隨便跟朋友說,她不想成為別人的談資。但是,繼續憋下去,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這是平生第一次遇到的危機,無異於沒頂之災,難度如此之大,自己有能力解決嗎?
“你,有心事嗎?最近,你總是悶悶不樂。”教練已經默默觀察許久,替曉穎擔心。
曉穎的淚像決堤的洪水洶湧奔騰。哭了一陣,心裏的鬱悶之氣釋放不少,身上覺得輕鬆許多。曉穎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教練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問:“你覺得,你和他還有感情嗎?”
曉穎想了一下,小聲說:“有吧。在此之前,他從沒有傷害過我,對我百依百順。”
“他重新回到你身邊,你還能接受他嗎?”
“這的確有點艱難,但沒有他的日子,可能會更難過。”
“如果你真的不能沒有他,那我們就想個留住他的辦法。”
“有這樣的辦法嗎?”
“有。你回去,這樣說。”教練悄聲說出計策,“回頭讓我愛人給你開個診斷,她是婦科醫生。”
“這,能行嗎?”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曉穎笑了。
第二天,曉穎來到醫院,找到教練的愛人。本來打算走個過場,既然來了,索性就認真檢查一下。或許是冥冥之中有安排,檢查結果竟然跟設計的一模一樣。本來,曉穎擔心自己演不好這出戲,現在倒好,完全是本色演出,命運也真是挺會開玩笑的。
當天晚上,曉穎找老張攤牌:“你孤身在外,寂寞難耐,我盡量去理解你。我們夫妻一場,還是有感情的。你舍得我們這個家,就這樣被拆散嗎?”
“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你對我的好,一樁樁,一件件,這兩天一直浮在我眼前。我很後悔,但是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對你造成的傷害,我這輩子都彌補不回來。”
“我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昨天去醫院檢查,結果不太好:乳腺癌。”曉穎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屬於我的時光還有多少,請你陪我走完最後的這段路。將來有一天我走了,你把那個女人接回來,讓兒子覺得媽媽是因為去世才失去的爸爸,不是爸爸拋棄了媽媽,他不是被爸爸拋棄的孩子。”說到這裏,曉穎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