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淋雨是在安瀾的宿舍樓下,再上次的淋雨是坐在西山道咖啡廳的那次。再上一次我記不得了。你沒法記住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以前每次買書都會在扉頁寫上哪年哪月購於哪裏,我可以在書上寫下文字提醒自己記得一件事,可是我能在天空中寫下字用來提醒自己哪次淋了雨嗎?如果真能在天空中寫字的話,我應該寫些什麼呢?像航空公司一樣畫上航線嗎?還是說為了方便那些地理知識不好的人把經緯線畫出來。我想了想,也許我會寫下自己的墓誌銘。
人總是需要一觸動心靈的事情才會有所改變,也許是變好,也或許是變得更壞。我在變得更好嗎,我很想找個人要個答案,可是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路,我想我隻是把自己推得離自己的理想更遠了,我現在踏入的正是以前求而不得的江湖。隻是這江湖早已變了樣子,沒有了俠骨柔腸,快意恩仇,有的隻是恃強淩弱,小人當道。一群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的人將這江湖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兩點了,渾身濕漉漉的。此刻我的樣子應該像極了一隻落湯雞。我沒有開燈,也盡量讓自己發出很小的動靜不吵醒安瀾。我脫掉了衣服光著身子,將濕衣服放在門口的衣架上。然後找出毛巾擦幹了身子。又換了身幹鬆的睡衣。當我做完這一切後,我的心情終於好過了一些,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壞習慣,用對身體的懲罰來減輕罪惡感。我點燃了煙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猶如老僧入定。
我聽到腳步的聲音在走近。是安瀾。她了解我的習慣,當我回家默不作聲的坐在沙發上抽煙一定是遇到了很嚴肅的事情。她沒有說話,隻是坐在了我的身邊,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她的身子很暖,而我的很涼。我們有多久沒這樣安靜的坐在一起了,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我收獲了金錢和女人,可是我給了身旁的這個女人什麼呢,是一盞等待歸人的晚燈,還是一場冷冷的默不作聲。我想她心裏應該同樣的感到過孤獨,隻是她從來沒有對我訴說,對我說什麼,該說什麼。我又該如何的解釋迄今為止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荒唐事,她深愛著的男人,已經背叛了她,把那場樓下深情的告白和骨子裏的道歉以及那場煙花雨下最浪漫的誓言都統統丟到了垃圾桶麼,愛情為什麼會讓人變得如此卑微,又是什麼讓我變了模樣。
我心裏有個江湖夢,她便決定陪我鮮衣怒馬,仗劍天涯。可是江湖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你努力的伸手去抓,你越努力的靠近才發現它越遠。到最後你走的太遠太遠,連自己曾經的來路都已經記不清了。
肖莫,我好累。安瀾終於開了口。
我沉默著。
你知道嗎,有很多次的夜晚我站在窗前,看著漫天星光,聽著醉酒的你念著一個叫做方捷的名字。那個名字就像一個魔咒。可是我知道無論你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始終相信那個淋雨的夜晚,說著我愛你的肖莫始終都未曾改變。那個純粹的卻又壞壞的少年,一定會找到回家的路。安瀾流著淚。淚水沿著我的肩膀流過我的胸口。
還記得有一次我回家收拾東西嗎,那天你上著班,那是我第一次回家。我從你的對話中感覺到了驚慌。後來的幾次,像這樣的夜晚,我就坐在現在的位置上問你吃沒吃飯,你說你已經吃過了,現在正在床上躺著陪我聊天。我偷偷去過你的售樓處,我見過那個女人,她很漂亮。安瀾的聲音和語調猶如那晚坐在山丘上看煙火一般輕柔,隻是卻在訴說著一件讓她傷心的事。
徐慧也一直愛著你的,對嗎。其實,我好心疼你肖莫,我知道你很難。我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