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袁修月而言,在這世上,在這個時候,還能喚她龍出岫的,唯有那一人了!
知定是他來了,袁修月低垂眼瞼,一動不動的坐在推椅上,好似從沒聽到他的輕喚,隻靜心的撥弄著身前的大紅色的富貴牡丹。
遠遠的,看著花開正豔的牡丹花圃前,坐於推椅之上,一直不對著自己不曾回頭的女子,獨孤辰輕抿眉心,緩步上前,終至在她身側的青石上坐下身來。
今日的他,一身華麗的深紫色,濃密的發用紫金冠高高挽起,如昔一般的俊逸,但隻是那輪廓分明的五官上,讓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嶽王殿下,今日好雅興,竟也來禦花園踏青!”不曾去看他,袁修月輕輕的,歎了口氣,指尖的牡丹,悠悠彈回,她略顯蒼白的臉,亦浮上淺淺的笑。
“你此刻一人獨坐於此,難道不是在等本王嗎?”定定的,凝視著她削瘦的不成樣子的側臉,獨孤辰隔了許久,終是薄唇輕掀,雙眸之中閃過一絲難辨的情緒:“說來也可笑,才短短幾日罷了,本王再見你,卻不知是該該喚你龍出岫,還是袁修月?”
他以為,再見到她,他一定會暴怒而起,而後大聲的質問她,恨不得掐著她的脖子,怒罵她是個騙子!
但,此刻看著眼前削瘦蒼白的她,那些一定要做的事情,他卻一件都沒有做,隻是這樣,淡淡的看著她,淡淡的開口問她,他該喚她什麼。
“隻是一個名字罷了!”
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袁修月將雙手置於推椅把手上,笑的隨意卻又婉涼:“王爺樂意喚本宮什麼,便喚什麼吧!”
聞言,獨孤辰微微一哂!
淡淡的,將視線轉向遠方,他眸色深沉,聲音中微微有些顫抖:“那夜,自你離開星月閣,本王怕你會出意外,像瘋了一樣的尋你,為了你,本王曾與南宮灝淩下跪,也曾到鳳鸞宮求你……袁修月,也許你本就是本王命中的克星,無論過去在安陽,還是而今在離都,你總是可以將本王氣到內傷,甚至吐血!”
即便,事到如今,隻要一想到當初她中毒離開時自己的心情,獨孤辰仍舊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她怕她會中毒而死,又怕她會把身子給了別人!
不過現下想想,他還真覺得有些可笑!
想來,那為她解毒之人,一定是南宮灝淩。
而他,則是那天下頭一號的大傻瓜!
“王爺……不是已經報仇了嗎?”
終是緩緩回眸,深凝獨孤辰一眼,袁修月又是輕輕一歎,氣息有些不順的掩唇輕咳幾聲,她緩緩低下頭,自言自語道:“這世上,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過去你曾說過,自己精通藥理,我隻是隨便一聽,如今卻真真的知道了你所謂對藥理的精通,到底有多超絕!”
語落,她再次輕咳,且一咳不止,因劇烈的咳嗽,她本就單薄的身子,仿若風中拂柳,一直輕顫個不停!
見狀,獨孤辰的心,不禁輕輕一窒!
置於腿上的手,倏而握緊,將想要替她順氣的衝動壓下,他自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睇著眼前憔悴蒼白的袁修月:“既是你知這毒是本王下的,卻為何不去告訴離帝?如今本王尚未離開離宮,你們拿我,輕而易舉!”
“你以為,皇上不知這下毒的人是你嗎?還是你不知韓家當初因何被抄家?”深吸口氣,終是止了咳,袁修月淡笑著,雙眼有些迷離:“如今,離嶽兩國,剛剛定下了三國峰會的時間與地點,這是你千裏迢迢來此的目的,亦是皇上一心想要的和平契機,此刻他固然可以拿下你,你若不交出解藥,他也可以拿你的命來抵本宮的,但那樣的結局,不是你所樂見,也絕對不是皇上想要的!”
聞她此言,獨孤辰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南宮灝淩在明明知道是他與袁修月投毒的前提下,卻選擇了以大局為重,為百姓蒼生為業!
那麼,他視他的女人,視她,又到底為何?
停頓片刻,見獨孤辰半晌兒不語,袁修月再次抬眸看了他一眼,與他微冷的視線相交,隻當沒看見他微變的臉色,她便再次輕咳了聲,用手撫著胸口,語氣凝咽道:“本宮知你心中在想著什麼,不過……以百姓安危為業,這便是身為皇帝該做的事情,而我……即便再如何想活,卻總覺得,他這麼做,其實是對的!”
“好一個身懷大義的女子!”
望著袁修月,久久未動,獨孤辰話中有褒有貶,竟還隱隱有些動氣!
人家在百姓和她之間,選擇了前者,可她卻偏偏覺得人家選的是對的。
她可曾想過,如此一來,她極有可能會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