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殘餘的微光,沈彥秋打著火折子,從角落裏翻找著之前別人過夜時留下的幹草和枯葉樹枝,找了個避風的角落,點燃了火堆。
關上門,先是用幹草堵住漏風的破窗戶,又用樹枝搭了一個支架,他取下背簍,把蓑衣掛上去在旁邊烘烤。溫暖的火苗讓他也漸漸恢複了體力,就連昏沉的頭腦也清醒了一些。
他取出小小的銅碗,到外麵取了些幹淨的落雪,準備燒些熱水暖一暖。
坐了一會兒,他有些無聊的翻著火堆,時不時的扔兩根樹枝進去,整個仙君觀裏隻有小小的“劈裏啪啦”的爆破聲,將黑暗和風吼全部擋在外麵,形成一個安靜溫暖的小世界。
兩腿有些燥熱的麻木,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四肢,借著火光,忍不住去打量觀裏的仙君塑像。
那尊一丈多高的塑像,穿著一身威武的鎧甲,隻是落滿了灰塵,灰撲撲髒兮兮的,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顏色。右手背在身後,左手豎持一根長杆,前頭早就斷了,也不知道原本究竟是什麼兵器。塑像滿麵灰塵和蛛網,破破爛爛的分辨不出麵目,隻有眉心一條食指粗寸來長的凹陷還看的清楚。
右腳邊是一頭蹲坐的野獸,隻是獸頭沒了,隻剩下一個身子,不知道是什麼。
沈彥秋一直跟著段景涵,修煉武道的人都是血氣方剛之輩,平日裏都是打打殺殺刀頭舔血的日子。所以從來他也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隻是段景涵雖然不讓他和方天震學武,卻不禁他們看書。
他性格稍稍有些內斂,沉默寡言了些。不像方天震那樣性子跳脫的坐不住。但不管怎麼說,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年輕人,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他和方天震兩個都是段景涵撿來的孤兒,一直以來都是跟在段景涵身邊隨侍。段景涵視他二人如子,他兩個也視段景涵如父親。
段景涵常說方天震不夠穩重,所以就讓他保管軍印,鎮住他的性子,在身邊做個掌印使。而他則是太過安靜,總也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激情,於是就讓他捧著槍,感受熾熱的力量,多些活力。
很多人為了巴結討好段景涵,在他們兩個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知道他喜歡看書,那些人便什麼書都往他那兒送,其中竟然還有彩繪版的男女媾和圖冊,讓他哭笑不得。
反正武功秘籍什麼的沒人教他,他也看不懂那些拗口的文字,就挑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書看,什麼飛天遁地的神仙妖怪,禦劍飛行的劍仙俠客傳記,都是他最喜歡的。
甚至,他還珍藏了幾頁殘缺的《四野神州誌》孤本,被他當做寶貝一樣收著,就連方天震輕易都不給瞧。
盡管他心裏明白那些都是虛構的故事,可這一類的書籍看得多了,心裏就總比別人多了一份不同的敬畏心思。
讀書人常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每次他翻看那些書冊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想到這個問題。直到後來他才忽然明白,就連那些個剛正不阿的讀書人,也隻是告誡別人說子不語,而不是子不信。反正不管有沒有,不肯定也不否定,讀書人就老老實實的做學問就是了,不討論這個問題就成。
沈彥秋從幹草堆裏抽出三根筆直挺長的杆子,借著火堆點著,揮手把火頭撲滅,鄭重其事的插在塑像前破爛的香爐中,歪著頭想了想又作了幾個揖,輕聲說道:“這位仙君大人,小子借您的道場暫歇一晚。來得匆忙,權且先以此物相代,聊表心意,日後若有機會,再還您一份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