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麻元宮(1 / 2)

這雨一下就是七八日,而且晝夜不曾停歇,一城居民靠著家中存糧度日,家資豐潤的還好說,那些普通民戶卻是缺米少麵難以維持,隻好一日兩餐喝些寡粥清水果腹,好在不曾勞作,倒也堅持的住,唯獨城外耕種的田地被雨水浸泡,令他們擔憂不已。

此刻見大先生驅散風雨,感恩戴德之後便取了農具,幾乎擁簇著出了城。街道上店鋪酒家也掛上招牌開門迎客,自天空下望,偌大一座城池像是睡熟了一夜的蟻群,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流動的黑點。

大先生亦有些感歎。

“我修士還能餐風飲露,這些普通人如何能挨?隻是今日我妄幹天時,也不知究竟是對是錯。”

修士有修士的命數,凡人有凡人的命數,雖然所處的層麵不同,本質上卻還是一樣,都生長於這同一方天地,遵從的是同樣的天地法則,無非是能力不同,方向不同罷了。

世人都說神仙好,一說修仙問道仗劍天地,一個個前簇後擁趨之若鶩,多少人蹉跎半生不得其法。然亦有許多天資聰穎根骨深厚之人,有修士愛其資質三番兩次提點開示,也堅決不受。

所謂神仙也是凡人做,隻恨凡人誌不堅,可真碰到這種心誌堅定不願修道尋仙的凡人,修士們也隻能徒呼奈何了。魔道修士無所顧忌,那管他三七二十一隻管擄掠回去,調教個三兩日也就行了,那些秉持正道的修士卻做不出這等事來。

修士也好凡人也罷,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難處,隻是有些人看的通透,有些人想不明白罷了。

大先生正自思來想去,一道純白遁光自城中升起,眨眼到了跟前,顯出一個英俊的青年道人來,披一領月白道袍,頭上插著一支紅木發簪,恭敬的施禮對大先生道:“師尊,祖師著您過去。”

大先生將漫空遊動的青光一收,隻是點了點頭,便自落入城中,白衣道人緊跟其後,師徒兩個也不說話。

終是白衣道人忍不住,輕聲道:“師尊驅散風雨,救了一城百姓苦難,正是一場功德,祖師那邊……”

大先生道:“以私欺公便是罪,哪裏來的功德?觀樓啊,我著你多誦經文便是要你明心見性、去偽存真。你若是連這一點也看不通透,這幾年的經文也就白讀了。”

白衣道人觀樓沉默片刻,想要分辨幾句,終究還是把頭一低,道:“師尊教訓的是,弟子省得了。”

“你當是教訓,那便是教訓罷。”

大先生道:“我能傳你道法劍術,正心正念的規矩道理,是為師者的本分,劍術神通增強的是你的力量,卻改變不了你的內心。”

“你若是放不下心中仇恨,這五轉的天劫怕也難渡。”

觀樓咬著牙:“弟子……明白!”

大先生歎了口氣不在說話,隻是加快了腳步順著街道前行,擁擠的路人似乎對他視而不見,便是從人群密集處穿過也絲毫不左右移動,行人卻詭異的和他保持著一兩指的距離。

直到大先生離開視線,觀樓才收回拱著的手,用力拍了拍酸麻的感覺,無聲的笑了笑,伸指彈去額頭上一滴即將流入眼角的汗珠。

“師尊,請原諒我。”

大先生使了個神行法,乃是修行人常用縮地成寸的功夫,在陸地上行走便有咫尺三丈之遙,禦空飛行時更似虛空挪移一般,觀樓沒有大先生這般道行,自然追之不及。

大先生以神行法趕路,雖然隻是悠閑的邁著步子,到隻用了片刻時間便從城門樓走到西北角的一處道觀門口。

這處道觀占地麵積極小,像是個小小的祭起廟宇,通體透露著一股小裏小氣的意味。若是不仔細觀察,幾乎要當成一座土地或者城隍廟看待。

整座道觀冷冷清清,一絲香火味也沒有,亦沒有信眾上香祈願,門口石階下還存著一灘積水,滿是新雨後的泥濘。棕色的原木門戶緊緊關閉,隻門頭上掛著一塊不大的牌匾,上書著“麻元宮”三個大字。

大先生到了麻元宮門口,推門而入。

從外麵看,麻元宮隻是一間不大的靜室,裏麵擺著香案紅燭,香爐貢品一應俱全,牆上掛著一副周天星圖,香煙嫋嫋繞梁盤柱,僅此而已。

但是從大先生的視角看去,一腳踏進去仿佛置身虛空之中,無數燦白大星鋪滿目力所及之處,一條條五顏六色的光線突兀的出現,不規則的扭動著在大星之間飛竄,有的隻存在一霎時就消失,有的則保持著恒定的速度飛行。

這片星域浩瀚無垠,按照一個特定的規律緩緩運動,仿佛在旋轉,又仿佛在不停的擴張,星與星之間的距離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逐漸拉大。

這些燦爛的星辰大多都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卻又比月光明亮千百倍,隻是因為相隔的距離太過遙遠,最終隻能化作一顆光點懸在虛空中,緩緩自旋。

其間又有小半的星辰散發著各種各樣的光彩,有些還襯著一圈層次分明、既薄且寬極為絢麗的光圈,和大星做著相反的旋轉,不停的將周圍竄動的光線吸引,捕捉到光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