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舉棋不定(1 / 3)

秋天的肅殺之氣,顯露在枯黃的凋葉上。人間,刀劍用血色祭奠逝去。飄落的葉子被很快清理,倒下的屍體被盡快掩埋。一切忙而不亂,悲哀沒有變成頹廢,而是在逐漸化為勇氣。在脊椎的頂端,有一個支撐的精神核心,那就是執政李澤。

這個精神核心,這個執政隻有三十六歲。但這個三十六歲的人頭發已白了一半,兩道劍眉也是半白半黑,濃密的胡須從下頜垂到了胸前。他很高興半百的須發能給他帶來滄桑穩重的形象。實際上,在李澤四方的臉上、在他矮小的身軀上、在他修長的指尖上,從來不缺少慷慨激昂的表達。在內心中,這個來自南州、年紀輕輕就成為執政的人,永遠飽含著最深沉的愛。

李澤攜著盧卓爾的手,與眾將領、劍客進到指揮大帳。免禮,坐下。李澤問道:“將軍是哪個部分的?”盧卓爾道:“在下是百泉城防禦指揮盧卓爾。”李澤道:“你帶進來多少人馬?”盧卓爾道:“騎兵兩百,步兵一千八,劍客四十。”李澤道:“姚指揮現在在哪裏?”盧卓爾道:“率軍駐守在衛拱城內。”李澤道:“他還有多少人?”盧卓爾道:“約有五千。”李澤點點頭,看到盧敢先,問道:“這是方才戰場上一馬當先的那位劍客嗎?”盧敢先施禮道:“我是劍客盧敢先。”李澤走近前,看到盧敢先長的身材壯健、相貌堂堂,十分歡喜,誇道:“果然是一個壯士。”又看看盧卓爾,問道:“你們都姓盧?”盧卓爾道:“這是犬子。”李澤大喜,乃向盧敢先問道:“你知道你如猛虎般衝進敵陣,一劍刺死的那個騎馬的馭族人是誰嗎?”盧敢先道:“不知道。”李澤笑道:“他是馭族豹師首領拓執。這個人陰險狡猾,想出許多花招攻城,給我軍製造了很大麻煩。你殺死他,立了大功。”盧敢先道:“殺死他們一個小頭目也不算什麼。若能殺掉他們的大首領元頓才是功勞。”李澤拍拍他的肩膀道:“說的好。”回到座位,讓眾人坐下,說道:“你們說說對當前形勢的看法。”盧卓爾道:“馭族人一路奔襲,雖然銳不可當,北、西北、中州各城紛紛陷落,但已漸成強弩之末。此時馭族人一定想速戰速決,所以攻城十分猛烈。我國和平已久,人民普遍畏戰、厭戰,乍遇戰事,倉猝如鳥獸散,接連敗陣,實屬難免。但國家從不缺少果敢忠義之,穩住陣腳後,便能步步為營,穩紮穩打。而且京都深溝高牆、城防堅固,城內糧草充足,非一般小城可比。隻要堅定守城意誌,彼消我長,馭族人一定信心動搖,那時再行反擊,必能破敵。”李澤點頭道:“有道理。”又談幾句,李澤覺得盧卓爾胸有韜略,麾下皆是精兵強將,可堪重任,命盧卓爾暫時協助守衛東門,隨時聽令調遣。

在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裏,馭族人偃旗息鼓,四周靜悄悄的。薑達發作向導,領著辛初、陳蒼、麻健牛熟悉城中地形。四人邊走邊聊。陳蒼指著辛初的衣服,開玩笑道:“這件衣服不好看,灰暗灰暗的,一點都不顯眼。你瞅人家盧敢先,雖然穿著黑衣,卻披了件紅袍。故而,李執政在城牆上一眼就看到他了。你呢?慢了一匹馬的位置,白殺死兩個跟班,李大人提都沒提你!”辛初道:“蒼哥,你不也穿的不顯眼啊。”陳蒼道:“我?兄弟,可別提我了!”轉頭看看麻健牛、薑達發,湊到盧敢先旁邊道:“衝殺過去那陣,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一個敵人都沒殺死。”辛初道:“打仗嘛,可不是玩遊戲。在戰場上越顯眼,越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尤其是麵對善於騎射的馭族人,會被射成篩子的。”陳蒼笑道:“聽著還是有一絲酸酸的感覺。”辛初也笑道:“你說酸就算酸吧。”薑達發道:“辛大哥,要不是馬慢,那個首領該是你刺倒的。”麻健牛道:“是啊。那麼粗一棵樹都被辛大哥一劍擊折了。讓我拿斧子砍也得費不少力氣啊。”辛初道:“麻健牛,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會說話了?”麻健牛忙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啊。”四人大笑。辛初道:“麻健牛,你今天殺敵不少。”麻健牛憨笑道:“撂倒了十五、六個吧!金城的時候,一群惡鬼般的人騎馬殺過來,把我們嚇得魂都沒了。現在跟著大哥,我一點都不怕了。他們雖然長得人模鬼樣,可我一鐧下去,他們也得腦袋開花。不然,像大哥說的,大不了被他們砍死,也沒什麼。”薑達發道:“辛大哥說的那叫大丈夫自當馬革裹屍、戰死沙場。”辛初指著麻健牛說道:“以你這樣的大塊頭,隻要把膀子甩開,誰能攔得住你?”指著薑達發道:“以你的劍法,我相信馭族人中少有對手。”薑達發道:“大哥,蛇無頭不行!在金城時,馭族人從天而降,把我們都嚇傻了,帥比將跑得快,將比兵跑得快,根本是一仗沒打就潰散了。而如今,大哥你在前麵帶頭,一場仗打下來沒有一個後退的。”陳蒼在一旁道:“盧指揮排成楔子陣,後麵刀槍頂著,最後是宋副指揮壓陣,你倒想退!”辛初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馭族人,的確駭人。我跟著師父練劍時,常去獵殺虎、狼猛獸,將他們想作是這些猛獸,就沒什麼害怕的了。”陳蒼笑道:“大多數人像你那樣想隻會更害怕。”薑達發問道:“辛大哥,您的師父是哪位高人?”辛初道:“是白猿劍客。”薑達發道:“怪不得辛大哥劍術如此厲害。”向麻健牛道:“白猿劍、袁老劍客是“九大劍客”中數一數二的劍客。”向辛初問道:“辛大哥,不知他老人家可好?”辛初道:“在我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師父為我餞行,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一早醒來,我發現師父的身體已經涼了。”歎息一聲:師恩難報,頗留遺憾。薑達發跟著歎息道:“辛大哥,我感同身受。五年前,師父生病,我卻無錢買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老人家病死。”辛初問道:“你是說綿裏針白劍客嗎?”薑達發紅著眼圈點點頭。綿裏針劍客白清羽因品行浪蕩而名聲不佳,但薑達發對這位生父、師父是十分尊重的。而令辛初、陳蒼感慨的是:一代宗師,竟窮困潦倒到如此地步,人生的收場好不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