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講道完畢,就不再說話,自顧自地默坐出神去了。留下一幫弟子們,自行思量琢磨剛才聽到的道法奧妙,或者憑借各人資質自行參悟,或者相互探究以求啟發,或者苦思不得其解,幹脆也就不去多想,打起瞌睡起來。
李承乾也默默坐在一張蒲團上,回想剛才師父所說,隱隱約約似乎有所領悟,但要仔細盤算起來,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倒也不甚著急,知道大道幽深,不是輕易就能領會的,隻要堅持不懈,功夫用得到了,總有明悟通覺的一天。如今能有點模糊的感覺,已經是不錯的成就了,畢竟他才入門不到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起來雖然也算長,但對於修道之士來說,卻不過短短一瞬,幾乎不值得一提。更何況,反正他也沒什麼事情。
正默坐無語之間,門外突然吵鬧起來。
李承乾微微有些詫異,抬起眼來,和眾位師兄弟互相看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裏是洞天福地,修真道場,平常罕有人至。凡人一般是根本走不到此處的,除非有大毅力大執著大智慧者;修道有成的人自然能看見,但又不可能這般吵吵鬧鬧。
師父依然是不言不動,默然靜坐,仿佛完全沒聽到喧嘩聲一般。大師兄微微睜眼,對李承乾說,“承乾師弟,你去看看什麼事情。”
李承乾入門最晚,乃是排末位的小師弟,座位也列在最下,離山門最近,所以大師兄讓他去查看。按師門規矩,初入門來,隻是學習灑掃應對,進退周旋之類的禮節,平時作些養花修樹,砍柴挑水的工作,閑暇鍛煉些呼吸吐納,定息存神的基礎功夫,師父講道時也可來旁聽。要等滿三年之後,才正式由師父賜名號,入行輩,算是正式弟子了。李承乾入門還不足三年,師父不曾賜名,不入行輩之列,依然用自己的本名。
聽到大師兄說話,他當即起身,說了聲:“是”,便下堂去。走出山門外,卻看見原來是輪值本月看門的悟明師兄正和一隻猴子拉扯爭吵。那猴子戴人帽,穿人衣,蹬人鞋,又顯然不是一套,顏色樣式都不相配,模樣十分的滑稽。看情形,是猴子要往裏進,悟明攔住了不讓,於是爭吵起來。猴子似乎有所顧忌,不敢使力,被悟明揪住了衣角,隻能站定了分辨,說得卻是人語。
“悟明師兄,這是怎麼回事?”李承乾問。
悟明轉頭看見是李承乾,趕忙道:“師弟快來幫忙,這猴妖不知從哪裏來,說是要拜師學道,硬往裏闖。”
所謂禽有禽言,獸有獸語,各不相通。猴子自有猴子的語言,不應該會說人話,除非是修煉有成。這猴子一身全無道氣華光,非仙非佛非神,自然就是妖了。所以悟明說是猴妖。
那猴子卻不高興起來,也學模學樣地整整衣服,拱手道:“兩位師兄,我不是什麼猴妖,乃是誠心訪師學道的。在山下聽人說這裏有位老神仙,所以前來叩門求見,萬望兩位通融,通融,幫我通傳一聲。”
李承乾覺得這猴子有趣,學說人話,倒也像模像樣,禮數也不缺。便對悟明說:“師兄,他既然誠心拜謁,又能尋見這洞府所在,想必也是與我道有緣,何不幫他通傳一聲。師父若有什麼怪罪下來的,由我承當就是。”
悟明見李承乾如此說,也就不再堅持,點頭道:“好。”那猴子也躬身道:“多謝,多謝。”李承乾轉身回到堂上,大師兄見他回來,問:“是什麼事情?”李承乾將事情說了一遍,大師兄皺皺眉頭,見師父默坐,沒有什麼言語,猜想必是師父不喜歡,便揮揮手道:“讓它離去。”
李承乾也不敢多說,回答一聲“是”,正要下堂去說。師父突然睜開眼,精光閃爍,臉上依舊僵僵的沒什麼表情,開言道:“讓他進來。”
李承乾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