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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輝在省城呆了三天,這中間,他回了一趟省委宣傳部。簡又然說該去見見新部長,想來也是。新部長上任都一個多月了,杜光輝還沒見著。畢竟是部裏的一個處級幹部,又在下麵掛職,將來的許多事,還都取決於新部長的態度。老是不見,人家哪知道你是工作忙、家庭忙,還以為你對新部長有意見呢?
到了部裏,迎麵就碰上了趙妮。
“喲,杜書記好!”趙妮穿一件絨線的裙子,長長的;外麵還套著件短短的外衣,一看,竟有些滑稽。
杜光輝一笑,“趙主任好。看你這打扮,我就想……”
“想什麼?杜書記,這裏可不是桐山縣啊!”趙妮接著問:“找王部長吧?正好在。”
“主要是來看看。那你忙,我先過去。”杜光輝繼續往裏走,高處長正拿著份文件,急匆匆地樣子,一見杜光輝,就道:“杜書記怎麼有空回來了?前幾天,簡書記請我們吃飯,還談到你呢。”
杜光輝心想:這簡又然。看來他是經常到部裏活動的。嘴上卻應道:“啊,啊,有點事。有點事!”
“那你去吧,你看我這,部長急著要。”高處長揚了揚文件。
杜光輝問王部長是不是還在原來歐陽部長的辦公室。高處長說是的,我正好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部長辦公室,杜光輝看見王部長其實年齡也不大,皮膚白皙,頗有些書生的氣質。接了高處長的文件,正要低頭看。高處長說:“王部長,這是我們部裏工會的專職副主席杜光輝同誌。現在在桐山縣掛職任副書記。”
“王部長好。”杜光輝道。
高處長已經出去了,王部長看著杜光輝,慢慢道:“在桐山?啊,那可是個……一年了吧?”
“一年了。”
“底下工作都適應了吧?掛職關鍵是學習,同時就是為地方上服務。簡又然同誌在湖東掛職,反映就不錯嘛!啊!”王部長又用筆在文件上寫了幾個字,大概是簽了名字。
“是啊,是學習!”杜光輝說:“前不久,歐陽部長專程到湖東視察了掛職幹部工作。本來也準備到桐山的。可是臨時有事……下一步,請王部長也到桐山視察視察。桐山雖然窮,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呢。”
“那當然。每個地方都要有自己的特色,這是縣域經濟發展的重要特征。作為宣傳部的掛職幹部,還要善於總結各個地方的特色,在宣傳上多做文章。”王部長說著,問:“喝水吧?”
“不,剛才在那邊喝了。”杜光輝正要繼續說,丁部長進來了。杜光輝喊了聲“丁部長”,丁部長道:“光輝啊,好,好!來給也平部長彙報工作?好啊,好!”
杜光輝攥了下手,顯得有些無奈。丁部長和王部長正在說著什麼事。杜光輝站了會,就道:“王部長,丁部長,我先到其它地方去一下。我走了。”
出了王部長辦公室,杜光輝沒有再往前走,而是直接出了省委大門。路上,他給莫亞蘭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裏?在醫院呢,還是在家。莫亞蘭說一處都不在,在……
“在哪?你不能亂走的,身體要緊。”杜光輝急道。
莫亞蘭說:“急什麼?我在湖濱公園呢。陽光這麼好,我想出來走走。”
“那倒不錯。我過去陪你。”
“不必了。我一個人行,你回家陪孩子吧。”莫亞蘭急忙拒絕了。
杜光輝沒有再說,而是掛了電話,打的往湖濱公園。進了公園,沿著碎石小徑一直往前,在湖邊的長椅上,他看見了莫亞蘭。
因為秋陽,莫亞蘭的臉色顯得蒼白而寧靜。杜光輝從邊上看著,心裏一疼。莫亞蘭似乎發現了,轉過頭,“我就知道你要來的。還像大學時那樣,倔!”
一個“倔”字,突然讓杜光輝想流淚……
“好些了嗎?”杜光輝問。
“好多了。”莫亞蘭淡淡地一笑,“其實也無所謂好與不好。這病我是清楚的。治,是一種希望。最後還是一縷煙灰而已。光輝啊,最近我想了很多。一來是因為病,二來也是因為這一年來的經曆,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生下來,或許就是為了往死的那一刻走。這麼想,唉!”
“怎麼能這麼……”杜光輝也坐下來,“我理解你的心情。亞蘭,不過日子還是得往前過。活在這個世界上,才能看到這個世界,才能感受到這個世界。活著,比什麼都好。有一個階段,我也是很悲觀的。現在回過頭來一想,每一個人可能都有自己的悲苦,都有自己的痛楚。隻是不說罷了。”
“我也隻是說說,謝謝你,光輝!”
湖水平靜,偶爾有一隻小水鳥,擦著水麵飛過。遠處,有幾隻小遊船,正漫無目的地飄著;再遠處,是城市高高聳立的大樓,因為這一方水,所有的市聲都被隔在外麵了。杜光輝看著莫亞蘭,拉過她的清瘦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時光,就像湖中的水一樣,慢慢地浸潤過了……這一刻,杜光輝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要陪著莫亞蘭走過她最後的日子……
回到桐山,縣委召開了常委會。會前,林一達專門把杜光輝找過去,遞過一支中華煙,笑著問:“孩子現在都康複了吧?”
“謝謝一達書記,基本上好了。”杜光輝點了煙。
“光輝啊,有件事情,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林一達停了下,又道:“是這樣的。最近在縣裏縣外,都有不少猜測。那就是桐山縣長下一步到底是誰?可能你也聽到過吧?這事我很為難哪。市裏也一直沒有明確。昨天,市裏黃書記打電話給我,說主要是征求我的意見。因此,我就想到你啊。光輝啊,有沒有想法留下來?”
“這……我還是沒有這想法。縣裏工作複雜,我能力不足,何況家庭也不允許。現在我是掛職的,很多事情大家都擔待著。要是任了職,情況就不同了。”杜光輝吸了口煙,“縣長是一縣之長,十分重要。這個,還是請一達書記定吧。”
“你啊!光輝”,林一達回到桌子前坐下,“我也想到過你的情況。本身已經是正處了。當個縣長,沒什麼意思。我這個書記,也不知還得當到什麼時候?要留你,是耽誤了你啊。不過,目前班子裏還真……”
“李長同誌……”
“黃書記已經明確了。李長同誌下一步要調到市直去。有兩種意見,一種是從市裏下派縣長,一種是在現在的班子裏提拔。我算了下,除了你,就隻有立誌和嶽池了。可這兩個人,我看都……你看呢?”
杜光輝按來了煙頭,思考了會,才道:“都不錯。不過從目前的用人機製上看,嶽池同誌應該更適合些。當然,我來的時間短,對他們的情況其實都不了解,隻是就事論事而已。立誌書記也是很不錯的,有豐富的工作經驗,能解決一個正處,也是很不錯的。”
“啊!”林一達摸了摸頭發,似乎想說什麼,又咽下去了。咽著咽著,又想說出來。杜光輝問:“一達書記,還有別的事?”
“是還有。省紀委批了一個舉報信,在我這,你看看。”說著,林一達就從抽屜裏拿出封信。杜光輝先是一愣。舉報信?難道是舉報我的?難道……
林一達說:“是舉報嶽池同誌的,你看看。”
杜光輝這才接過信,草草地掃了幾眼。大意是嶽池收受一些礦主賄賂,作風不好,長期出沒於綠楊山莊等等。信是打印的,落款是“桐山縣部分群眾”。這樣的信,一定不會隻寄了省紀委的。這些年反腐倡廉,最大的成效,就是群眾的意識強了。因此,上訪舉報,也逐漸多了起來。不過,就這封信,杜光輝道:“我看也隻是個……沒有具體的情況,恐怕……”
“但願是這樣哪!”林一達歎道。
常委會上,主要研究了下一步招商引資問題。縣裏專門成立了領導小組,林一達親自任組長,李長和杜光輝兩位副書記任副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由各經濟主管部門抽調人員組成。同時,會議決定學習湖東的招商方法,成立北京、廣州、杭州三個招商辦。在具體人員上,林一達說:“我就定一個。高玉。你看人家湖東的那個李主任!女同誌搞招商,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我們不能不考慮到。至於其它人選,請李長同誌和光輝同誌定吧。”
“高玉?這合適嗎?她一直在抓窩兒山的茶葉開發。”杜光輝問道。
“哪有什麼不合適?一個鄉長都當了,這招商辦搞不下來?何況現在的形勢,幹部也要成為多麵手。不能再老是抓茶葉了。當然羅,茶葉也還要抓,還有別的同誌嘛!如果大家沒別的意見,高玉同誌就任招商辦主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