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書房。
“少澤賢侄誒。”未等蘇少澤站定,一個圓滾滾的身影便朝他撲了過來。
“金大人。”未等他靠近,蘇少澤便彎腰作揖。
“誒。”圓滾滾猛地停住,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托了下蘇少澤的手臂,“賢侄何必多禮。”
“金大人乃晚輩敬仰之人,理應如此。”蘇少澤沒有順勢而起,而是執著地把禮走完,方才挺直了背梁,目中淒淒,“況且晚輩父親蒙難,幸得金大人義氣收留。如此大恩大德,實是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結草銜環。”
眼前之人,三十許,曆來養尊處優,人也養得珠圓玉潤,一方富態,長眉善目,似是一慈祥長輩,正是鬱藍城的城主,金富貴。
金富貴摸著下巴處續起美鬢,眼中也隱有淒容,“我與你父親是僅差桃園結義的好兄弟,可惜兄弟情分未能到老,代為照看你豈不是理所應當之事。賢侄再是如此,便是要與我生疏了。”
“是。”蘇少澤嘴上諾諾,卻又行了一個大禮,直起腰時雙目已濕,低聲道了歉後,忙捏了衣袖抹淚。
果然是個經不了事的公子哥兒,稍微給他露點好,就恨不得把心肺都給人掏出來。
見他如此,金富貴心中不屑,但麵上還是一片愁容,把人引了座,溫聲安慰,等著蘇少澤“冷靜”下來。
“賢侄啊,此番喚你前來,實是……唉,我也是難以啟齒啊。”見差不多了,金富貴把茶盞重重地擱在桌上,“是我教子無方!”
終於進入正題了。
蘇少澤長眉一挑,把想出來搗亂的狐狸一把塞回袖子裏,臉上做出了驚慌狀:“怎會?晟哥兒天真活潑,勤學善思,學堂裏的先生常常表揚他的。”
金富貴忙搖頭歎息:“賢侄,你也莫要替那小子隱瞞。事情我都聽說了,是那幾個小兒逼你打賭,要你去荒院呆一晚上的。”
“不,大人誤會了。”蘇少澤忙站起來,往袖子裏一捉。
一隻通體雪白,眸中盈翠的狐狸被猝不及防地提著脖子,聳拉著四肢,出現在金富貴麵前。
狐狸茫然地想回頭,但脖子上的毛被捏著動不了,隻能在空中踢著腿。
“這是?”這紫眸白毛的成色十分少見,連見慣無數好物的金富貴也眼前一亮。
“這是晟哥兒拿來給晚輩的,隻要願意在荒院呆一晚上,這狐狸便是晚輩的了。”說到這裏,蘇少澤臉上突然一紅,語氣也扭捏了起來,“晚輩看這狐狸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是自願去。”
狐狸停止了蹬腿,眼睛瞪得圓圓的,表情有點詭異。
蘇少澤繼續支吾著:“但是那荒院黑漆漆的,太可怕了。晟哥兒他們一走,晚輩也不敢獨自呆著……所以,所以,晚輩也走了。”
“這麼說,你後來也沒在荒院待著?”見他點頭,金富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可聽晟哥兒說,他們可是留了一個下人在門口守著的,他沒見到有人出來。”
“是嗎?”蘇少澤驚訝地揚了眉,但又不好意思地斂了回去,“晚輩也沒看見他。晚輩是一急……就翻牆出來的。”他沒走正門啊。
“賢侄好身手啊!”金富貴皮笑肉不笑。正經的貴族公子會亂翻牆嗎?
蘇少澤謙虛道:“還好還好,就是那牆有點矮,旁邊又有個木桶墩兒,我就借了下力。”
誰要問你過程了。金富貴的臉快繃不住了,卻又聽蘇少澤說:“不過,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景明,他也是這麼稱讚我的。”
“對了,大人不知道景明是誰吧?他是我同桌,也是我鄰居,一個極孝順的孩子。家裏父親早逝,隻剩一體弱多病的母親,他平常除了去上學,還會去接些零工來補貼家用……我本以為要在外一整夜,去之前,還特意把小寶托付給了他。誰知我高估了自己,呆不過一個時辰便嚇得回來的,進家門時還剛好遇上他在院子裏洗衣。他聽了這事,還誇我身手好……我又把小寶接了回來。”
也是第一次認真聽了這麼長的一段話,金富貴有些雲裏霧裏的,“停”字卡在了喉頭之時,突然聽蘇少澤問:“對了,大人,您應該也不知道小寶是誰吧?”
“是誰?”他下意識問。
“我家養的雞啊。我一開始不會養,也不懂得喂食,它就……”
“夠了!”金富貴喝了一聲。誰要聽完你鄰居,還要聽你養雞啊!
完了後,看蘇少澤一臉受傷,才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溫聲細語:“少澤賢侄,這麼說,你就是在我兒離開後不久,就翻牆離開了嗎?”
蘇少澤愣了愣,點頭。
金富貴循循善誘:“在荒院的那段時間裏,可有看到些什麼?”
“那裏有什麼嗎?”蘇少澤茫然地搖頭,“我當時害怕得緊,一直抱著狐狸躲在門邊,不敢亂走。後來燈籠的線斷了,我拎著不方便,就把它留在了院中,以至於回來的路上太黑了,跌了幾跤,膝蓋還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