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 林蘇白依諾帶狐七出門。
少年身材修長,背梁筆直,一身墨藍色的裋褐,腰帶緊束,頭發亦是用同色的發帶高高綰起,幹淨利落。他的臂彎上挽著個身著嫩黃色裙衫的少女,粉麵桃腮,笑容妍麗。
兩人容色皆是上等,同走在路上, 引得不少人駐足回首。
“胡蘿卜!”少女忽地停步,拉著少年的手,興奮地指著攤上, “快看,有胡蘿卜!”
林蘇白抬手捂著臉, 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一時間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太少帶她出門了, 以至於她看到胡蘿卜都能興奮成這個樣子?
唉,一隻滿腦子都是胡蘿卜的狐狸啊。他忙拉起少女的手要往前走:“回頭再買。我先帶你去買首飾。”
“還有桃子!”少女立在了原地,指向另一側,“肉包子!”
“都買都買。”他拉著她,“我們回來再買。”
“叔叔嬸嬸, 等我們回來買啊!”狐七被少年拽著往前走,還不忘回頭揮手。
“好咧!”一群人在身後笑著應道,又紛紛調侃, “今個兒主街上有各樓的花魁巡街呢,記得拉著你家哥哥,別讓他跟人跑了。”
“好的,我一定會拉緊他!”
林蘇白耳根都紅了,拉著她飛快地遠離了小攤集,才慢了下來。
“什麼是花魁巡街?”狐七挽著他的臂彎,問道。
“就是……”林蘇白一時詞窮,不知道該怎麼說。
狐七見狀,晃了晃他的手:“我們去看看吧。主街離這兒不遠,就看一會兒。”
林蘇白猶豫,他並不想狐七去接觸這些。怎知狐狸卻反拽著他跑起來:“走啊!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他並不想見識啊。林蘇白捂著臉,歎了口氣,終不及她力氣大。她要真想幹什麼,他是攔不住了。
主街是平昌城最繁榮的一條街道,商店貨品琳琅滿目,有酒樓茶樓可供人歇息、請客,亦有各大青樓、賭場供人陶情玩樂。但這裏消費貴,即便平日裏林蘇白有心給狐七最好的,也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因此,他們來這裏的次數並不多。
此時的主街上是人滿為患。中間滿開出一條道來,兩旁擠了不少人,樓閣處也有好些人翹首以待。
林蘇白怕狐七被擠到,想去茶樓找個位置,但連去了好幾家都說沒空位了。
他回頭對少女說:“要不回去吧?你真的想看,下次我早點帶你來。”
“小兄弟,你這就不地道了。”前麵有一三十許的中年人回過頭來,本以為是兩個少年,沒想到還是一對少年少女,而且不想走的反而是那個少女時,他不由地愣住了。
“可是我想看啊。”狐七看了過來,糯糯地問道,“大叔,花魁巡街是什麼?是不是好好看?”
好漂亮的女孩子,像朵嬌豔極了的花兒似的。中年人又是一愣,注意力卻不由地從少女的容色集中到了她的眼眸處。純粹清澈,隻會讓人覺得親近,卻升不起一絲褻瀆之心。
待到少女被她身旁的少年拉到了身後,而少年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中年人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失禮了。”
說多了都是無謂,他便接著方才的話頭道:“此次花魁巡街可不同以往,不隻有各大名樓的花魁娘子,竟連久不出山的牡丹娘子也會參與。不看絕對是可惜了。”
“牡丹啊,”狐七點頭,一臉向往,“花中之王,以這花為名的女子定然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
中年人自以為狐七隻是在單純地誇讚花魁美貌,林蘇白卻是在想:他竟不知她不僅吃胡蘿卜,連花也吃。想來從前做天仙之時,也是個愛撲花引蝶的禍害。
“可不是嘛。”中年人點頭,“牡丹娘子據說因混了八分之一的狐族血脈,有著常人不能及的風韻,一眸一笑皆是風情。可惜她坐台十年,傳出的卻是‘冷美人’的名聲,遇著人都沒個好臉色,但偏偏是讓人趨之若鶩。更有人遠道而來,隻是為了千金買笑。”
“啊!哦……這樣啊。”狐狸很是捧場,拍著手聽那中年人介紹。
林蘇白見狀,也沒有繼續要拉她走了,隻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自己卻在一旁發起呆來,想著:八分之一的狐族血脈已是很稀薄了,不可能具有什麼妖族的特征,怕也隻是個宣傳的噱頭。更何況他身邊有隻純血的狐狸,還是仙呢。
他餘光忍不住朝狐七瞥去。少女的五官還是帶著稚氣,邊角都很圓潤,尚未長開,但已經很美了,就連他有時候也會看著失神……真不敢想象,以後褪去了那層嬰兒肥,這隻狐狸會有多美?而那時候他又在哪了?
他們壽命不等,哪怕他真能修煉到丹元五境,乃至化元,也不過……幾百年的壽命。以他們動則千計的壽命,等她成年之時,他怕已徐徐老矣。
林蘇白這頭自顧自地開始日常憂鬱,狐七則和中年人越聊越開心,街道上卻突然嚷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