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地幾聲, 一隻火狐狸小心翼翼地從牆頭鑽了進來。
今日三國選手初會,那隻蠢狗定不可能在這裏蹲他。想到這裏,火狐狸的尾巴搖了起來,優哉遊哉地踩著貓步往灶房走去。
林蘇白不是每日午間都有空趕回,因此他素來有把飯菜放在鍋裏溫著的習慣。很紅熟門熟路地變回了人形去揭鍋蓋。
“空的?”連剩菜都沒了?他不信邪,又去把旁邊翻找。一個個碗都翻過來來查看了,才終於認命了。
不過幾天沒回,他們不會就把他忘了吧?虧他有時候還會給他們帶燒雞了,太過分了。
紅發少年兩顆尖尖的狐狸牙磨著唇, 哼唧哼唧回了房。隻剛打開門,他就愣住了。
桌上倒扣著兩隻大碗。他跑過去翻開,一個裏麵有兩個包子, 另一個好像是半碗排骨。不過都涼了,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
竟然真的給他留飯了……
他捉了塊排骨咬了一口, 突然就不想吃了。冷了失了味道倒是其次,主要是他覺得……自己不配。
那日跟爹爹見麵的場景又浮現了出來……
真是矛盾啊, 不給他留飯,他不開心;給他留飯了,他也不開心。
明明雙方心裏都清楚,他一開始就是不懷好意的。為什麼還要對他好呢?
他哪裏配了?
他不配啊。
他一開始就是接到了命令,要想辦法跟在牧野身邊監視他。
庸禾國四大長老, 隻有牧野一人會經常出入皇都,身邊的人排查也鬆,且他本人隨性不羈, 對妖尤其和善。更重要的是,他的師父藺舜華是當今庸禾的第一人。
“曌,按照原本的計劃,此時你理應已取得牧野信任,轉而尋機接近藺舜華。”官驛中,紘看著兒子,眉頭微蹙,“為何如今你連跟他一同出入的機會都爭取不來?”
狐性狡詐,慣會討好人、魅惑人,把人玩得團團轉之後還能夠輕易脫身。所以當初從花媳處得來情報後,才會派曌趁機埋伏在牧野身邊。紘對這個兒子素來放心,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很紅立在原地,低著頭,紅發擋住了半邊臉,剩下半邊埋在了陰影裏。
“爹,”沉吟了一陣子,他突然開口,“我們為什麼要跟鬼族合作?那些鬼族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又如何能期待他們能遵守承諾……”
“你過來。”紘打斷了他,與他相似的眉眼乍看之下有些冰冷。
很紅猶豫了一下,朝他走去。從很久以前開始,大概是百年前,或者還要更久?自他能夠化形後,爹爹不再讓他靠近了,每次交談都要隔著幾丈的距離。
紘捉住他的手時,很紅愣了下。獸所成的妖體溫一向比人族要高,但紘的手卻冷得如冰塊一般,相觸的時候,很紅甚至經不住打了個冷顫。等他捉著他的手探向自己心口之時,很紅赤眸圓睜,倒退了兩步,下意識要甩開他的手。
但紘捉的很牢。以他的修為,若是不想放,很紅根本不可能掙脫。
很紅掙紮得越來越用力,很久後他才緩了過來,麵色蒼白如紙地看著紘:“……”竟是語顫得不成音。
活人的身體是溫熱的,心髒是跳動的,妖也是。
但紘……手是冷的,心也不動……隻有死人才會如此。可他爹爹明明還活著,會跟他談話,會給他指派任務……
“不會的……不會的……”紘終於鬆開了他的手,很紅一下子沒站穩跌坐在地上。
“我早就死了。”紘的目光很涼。他也曾想著讓畫麵能夠溫情一些,但做不到,事實遠比認知殘酷。
“早就死了。”他又重複了一遍,“鬼王不會無緣無故信任一個外人。這就是我們投誠的代價。”他自願被煉製成生鬼,作為離照的傀儡,位列四大閻羅之末,魎閻羅。
“事實上,四大閻羅,七大殿司,”他看著很紅,“除了魅閻羅、魍閻羅,與你以外,其他都是生鬼。”
“魅閻羅是花妖怨化,自身便可吸納怨氣,不離鬼王左右。魎閻羅深得鬼王信任,卻也出不得虛無之地半步。唯有你,”他指著他,“是因為我,才可得自由。”
很紅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不想相信,但也由不得不信。
曾經在他知道爹爹帶領整個狐族投靠了鬼族,作為鬼族在妖國的眼線後,他斷了和獤的情分,隻希望不要帶累他。
他雖聽命為鬼族辦事,但實際也隻是聽從爹爹的指令。即便真的領了殿司之職,他也未曾修習過怨氣,未把自己當做過鬼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