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路坐下來,王士達望了望他,然後聳聳自己的粗脖子,笑著說:“一路啊,讓洪濤同誌到仁義,他沒什麼意見吧?”
“他有什麼意見?服從市委安排。剛才常書記和徐部長才找他談了話。他態度也很好。”程一路故作輕鬆道。
“年輕人要下去鍛煉,基層工作必不可少啊!”王士達說完瞟了眼程一路,然後才道:“濱江大道的招標會是最近開吧?準備得怎麼樣?”
程一路就將準備情況一一地彙報了,王士達點點頭,“這很好,程序上一定要陽光。至於結果,也要考慮一些具體問題。招標結束後,立即著手動工。老百姓都在看著政府,不能再拖了。”
“這個我知道。”程一路答道。,心裏卻在想著那個叫葉峰的。前幾天葉峰還打電話來問這個事。他沒有多說。可能事後又打了王士達的電話了。
程一路端起杯子,輕輕地泯了一口。王士達像有什麼話說,卻不好開口。程一路道:“市長要是沒事了,我就過去了。”
“啊啊,真還有點事。是這樣”王士達說著把身子往前移了移,正要繼續說,卻又站起來,把門關了。然後道:“最近南州風波很大,弄得省裏對南州的班子配備也有不同的想法。有人甚至在背後搞我。這種風氣不好啊!我最不喜歡暗中使冷槍,這算什麼本事?我跟懷航同誌這麼多年,也沒在背後說過他一個不字。”王士達說著,仿佛有無限的委屈。
程一路沒有做聲,官場的上的話誰都沒法拿準。拿不準的話就表明態度,這是大忌。王士達繼續道:“一路啊,我一直是很敬佩你的。你看,南州這次風暴這麼大,很多人都對你有想法。可事實上是你一點邊也沒沾著。這好啊,不容易!”
“謝謝市長,沒沾上才是正常,一沾上就不正常了,是吧。”程一路笑笑。
“也不是僅僅正常不正常的事,這反映一個人的修養。以前張敏釗出事時,我還真有些擔心。現在看來是多餘的了。不過我聽說,不僅僅省裏,更上層也有人賞識你啊。”說著,王士達的笑分明有幾分意味了。
“這哪有?連我都不知道”,程一路趕緊說。
“嗬嗬,這個不說了,不說了。下一步有機會也給我說說嘛,南州這個局麵下,最要的就是團結啊。”王士達轉了話題。
程一路點點頭,他知道王士達已經表述清楚了自己的意見,就告辭了。王士達一直把程一路送到走廊上,親熱地握了握手。程一路直到上了車,好像感到王士達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中午程一路參加了市黨史辦接待新四軍老同誌的歡迎會,這些老同誌雖說年齡大了些,但愛黨愛國的激情一點沒有減弱,相反,說起現在社會上的一些事情,比年輕人火氣更大。這裏麵就有方良華的老父親。方老說起腐敗,牙根似乎都在打顫。程一路聽著,也隻是笑笑。他想起當初方良華剛下到縣裏時,為了當個書記,也是這個方老,拄著拐杖,差點把任懷航辦公室的地板給戳通了。可是這會兒,他的剛正,甚至讓程一路都有些羞慚。因為是老同誌,特事特辦,中餐安排了酒。這些老同誌,酒量不大,但多少都還能喝上一杯。程一路也禮節性地喝了幾杯。最近他很少喝酒了。
葉開把程一路秘書長送回家,自己便找地方去了。程一路開了窗子,讓陽光照進來。頓時屋子裏有了一縷縷金黃。自從上次那次生日喝酒後,程一路讓荷花回家了。後來二扣子專門跑來,解釋說根本就沒什麼事。那酒也是真的米酒,隻是叔身體太累了,所以喝了有點醉。而且,荷花也是看著叔醉了,留下來照顧叔。啥事也沒發生。隻是那丫頭天快亮時困得不行,便倒在床邊睡了。“真的,叔,您就相信我和荷花吧。”二扣子差一點跪了下來。
“這事不說了,但是,從今以後,你們不要再來了。以前的事,謝謝你們!”程一路扶起二扣子。二扣子的眼淚已經出來了,“叔,我二扣子再壞,也不會壞到害叔您的份上。您是我們村裏的恩人。您這樣,讓我怎麼回去跟大家交待啊?”
“就說你嬸回來了”,程一路道:“她下個月就回來了,正在辦證。”
二扣子還想說什麼,程一路卻開了門,送他出去了。不過臨走時,程一路又補了一句:“你們工程的事,我會跟錢書記說的。”
現在,程一路坐在沙發上,屋裏清清淨淨的。再過幾天,張曉玉就要回來了。她等程小路新學期開學就動身。張曉玉骨子裏總歸還是個傳統的女人,到了程一路發火的時候,她還是依了程一路。而且,程小路也明確表態,希望媽媽回國。所以,張曉玉打電話給程一路,告訴他很快就會回來。程一路隻是嗯了幾聲,然後說:“越快越好!”
程一路起身站到窗前,陽光正在香樟樹的樹葉上慢慢踱步。他又想起上午王士達說的話。聽那口氣,其實是在說程一路上麵還有人,這次程一路能不出事,也是與上麵的人照顧有關。說真話,程一路自己也不知道。從張敏釗的事一出來,他先也感到有些緊張。但是,隨即他知道張敏釗交待的名單中居然沒有程一路的名字,他就清楚些張敏釗的用心了。吳蘭蘭也曾經打電話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他謝絕了。他不想吳蘭蘭再摻和進來。更重要的是,他心裏清楚,就他所平時受收的那些禮品和卡,在官場上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何況他還將卡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