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辦完手續回來,申楠就站在手術室門外。
紅燈明晃晃地入了人眼裏,刺得發疼。
“先生,請問您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他剛走過來,還捏著手機,遲疑著要將這件事告訴誰。
可護士已經已經朝他走了過來。
“病人胰髒破裂,顱內有淤血、身上多處骨折,現已昏迷,情況很危險,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單,請家屬簽字。”
“先生?”
申楠手指抖了抖,簽下名字的那刻,再也不複往日的瀟灑,整張臉幾乎都擠在一起,狠狠壓著的情緒盡都寫在臉上。
手機響起。
他看了許久,才決定接通。
“長銘,什麼時候回來啊。這都幾點了。”
申楠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是微明,整整十五個小時的時差,海城現在早已是晚上。
他沉吟半晌,拳頭拽得緊緊的。
“老太太,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了下,半秒之後便又恢複正常,“是申楠啊,長銘呢?下午電話打到一半就掛斷了,你們回國了麼?”
“沒”
他捏緊了手機,從未有過的沮喪和無力感襲來,足以將他這許多年累積的自信擊潰。
“三兒他,出了車禍。正在搶救。”
“情況不是很好”
話說到一半,申楠瞧見那驟然熄滅的紅燈,倏地站起!
“我待會再和您通話。”
“啪”的一下掛斷電話,他立刻上前。
好在,醫生臉上總還是有笑容的。
“搶救過來了,但病人還沒有醒,等麻醉之後應該會醒過來,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是關鍵。要避免出現並發症和感染現象”
“多謝。”
申楠瞧見病床推出來,便主動跟了過去。
那張生的還算俊俏的臉,如今都纏著繃帶,額頭上厚厚的一圈,幾乎纏到了他眼睛上。
哪還有半點完好的地方。
他搖搖頭,站在病房外。
而在陸宅,老人望著掛斷了的電話,久久沒說話。
她臉上的皺紋在深黯燈光下,透著些許陰森的味道。
書房門被打開。
管家端著開水和藥在外頭。
“夜深了,老太太。”
“放下吧。”
長銘出了車禍,陸氏無主,最亂的時候。
她瞧著桌上的藥片,仰頭便就著開水喝下。是老了啊,沒多少日子了。
有些事再不做,怕是就做不了的。
等到夜深,蘇霓蜷在床上,又下意識把手機打開。
沒有新消息。
她下意識翻開兩人的聊天記錄,下午除了最後那條聽不太清楚的信息之外,前麵幾條都是詢問。
“你現在在哪?”
“別和老太太對著幹,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好好保護你自己”
很深沉,也很無奈的聲音。
蘇霓仿佛能感覺到他說這話時的情緒,分明是想做些什麼,可人遠在大洋彼岸,什麼也做不了。
她輕笑,瞧著屏幕一動不動。
再後來,便是長久的沉默。直到最後那一條斷斷續續的消息。
哪怕努力去聽,卻仍舊什麼也聽不見。
他發這些消息的時候,她正在去往陸宅的路上。
手機被人拿走了,沒法收到消息。
鬼使神差的,蘇霓便找著黑名單,終於把他的號碼重新添加回來。
做完這一切,她重新打開手機,可一切都半個小時前並沒有任何不同。
蘇霓便幹脆滑到被子裏,緩緩地躺下,在溫暖厚實的被窩裏緩緩蜷縮起身子。好像這樣終於能讓自己舒服一些。
但不知為何,心裏頭那份忐忑和焦躁,始終沒有散去過。
翻來覆去,靜謐的夜裏,她仿佛覺得自己更有勇氣了一些。
手指,便不自覺地按下熟悉的號碼。
“嘟”
“嘟”
沒有人應。
晚上11點,洛杉磯的早晨八點,蘇霓確信那男人是起床了的。
然而等到自動掛斷,她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在手機不住響起的那邊,男人正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動靜。
申楠在外頭處理各類事宜。
“他暫時沒事了。但應該需要一段修養的時間,和威爾斯的合作案才剛剛簽下合同,如果被人知道他昏迷不醒,後果不堪設想”
“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我會采取一些措施。但周弋,海城那邊就麻煩你了。”
周弋在大洋彼岸聽見這個消息,有些驚愕,又有些忐忑。
“那,如果是太太問起呢?”
“蘇霓?”
申楠往病房裏看去,瞧見那全身包滿紗布的男人,搖頭,“先瞞著吧,他應該也不想讓她擔心。”
一直沒有得到消息。
蘇霓瞧著屏幕漸漸黯淡下去的手機,便幹脆埋在被子裏,嗅著剛洗過不久的淡淡陽光味道,漸漸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