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卡迪拉克平穩行駛在路上,開車的男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視線從道路兩側偶爾移動到後視鏡上。
後座坐著一男一女,兩人正在交談,女人滔滔不絕正在說些什麼。
他的目光閃爍了下,落在鏡子一側。
“所以說,雖然結果很可能還是一樣,但這至少也是個新方式。我和申東大哥商量了下,可以嚐試。”
“當然最終的決定還是看你,畢竟或許這樣的複建並不能改變你的神經狀態,可還是有一定希望讓它保持隻現在的模樣。至少現在,你還活著。”
男人一直在手機上按著什麼,到這時才將之收起,黑眸緩緩地朝外頭看過去,麵上沒有絲毫表情。
車廂內忽然沉默,申東撇了撇他,眯著眼緩緩道,“一個月之前,有人通過cad恢複了手臂知覺。這是目前唯一成功的案例,也隻是手臂神經。但你”
他的身體情況複雜,申東也沒有一再強調的意思,便隻笑了笑,將額頭間垂落的發撥開,“你自己好好想想。”
“周期,概率。”
陸長銘掀開眼,聲音仿佛被霧氣浸染過,有淡淡的沙啞。
旁邊兩人卻隔著後視鏡對視一眼,申東輕聲道,“三個月到半年,痊愈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似乎覺著這個概率太低了些,趙嫣連忙補充,“在醫學上,十分之一意味著這個病人還有搶救的希望。很多外科手術在概率上也不過隻有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但真正成功的卻不少。”
“持刀進行手術的是人,總能把一點點可能放到無限大。如今進行複建的人是你,你也同樣可以把概率放大”
陸長銘莞爾,瞧著手機上傳來提醒,“您的外賣已簽收。”
隨即又收到消息,是一張照片。
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和溫月一起在病房裏,麵子桌上擺放著一大盆酸菜魚和幾疊小菜。
溫月的碗裏已經放滿魚肉,而蘇霓的,卻隻有幾片青菜。
照片是溫月發過來的,後麵還有一個誇張的表情包。
“醫生聞到味道進來看,說了她一頓,不許她吃!”
“哈哈哈哈樂死我了,陸大少爺,謝謝你為我準備的酸菜魚噢!”
男人臉上漸漸的終於有了情緒,到後來緊抿的唇也跟著鬆開,有細細的笑容溢出來。
那笑容逐漸變大,最後是低低啞啞的音,在安靜的車廂內格外明顯。
申東看了看,搖搖頭沒說話。
趙嫣卻好奇地探過頭瞧了一眼,陸長銘顯然沒有遮掩的意思,手機就放在麵前,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便也跟著輕笑,“她肯定很無奈。”
“嗯,可能會想揍我。”
陸長銘盯著照片上滿臉哀怨的女人,眉眼低垂。
話雖如此,可他的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懊惱,黑眸仍舊緊緊凝在照片的女人臉上,許久不曾移動。
而趙嫣,卻挑眉輕笑開,隨意打量著陸長銘的模樣,視線隨即朝申東看去,有些複雜的思緒凝在她眼裏。
幾人都沒開口,等了半晌之後,倒是陸長銘聲音低啞,“剛剛那個,cad,我做。”
他閉著眼,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蓋起來,手掌則緊緊握成拳頭,心裏頭漸漸彌漫出一些深沉的情緒。
三個月到半年,正好是他預計能活的日子。
也正好再過半年不到,她的孩子也該出生了。
他再努努力,也許,能看孩子一眼吧。
“你在傻笑什麼?”
病房裏,蘇霓默默啃著碗裏的幾根白菜,順便很哀怨地朝旁邊看了看,便隻瞧見溫月對著手機說了什麼,隨後哈哈的一直在笑。
她蹙著秀眉,想探過頭去看看,可很顯然溫月是不許的,當即把手機收齊了,衝她挑眉,“你管我。吃你的青菜吧。”
“嗯哼。”
蘇霓想了想,幹脆把那晚什錦雞粥熱了吃下,總也比聞著香味吃青菜要好。
“他還是很貼心啊,我下午在醫院門口見著他,自己小心翼翼推著輪椅出去買的。過了整條街呢,你還別說,就他那隻有一條手臂能動的樣子,我要是店家看見了必須得把量加足了。”
“這麼說起來,他對你也算不錯的。沒舍得你餓著,要不蘇霓,就好好的跟了他唄。”
蘇霓衝她翻個白眼,陶瓷勺子落在碗裏,輕輕撥弄了下,讓那馥香的味道散在空氣中。
呼吸之間便都染了香味。
“哪能這麼沒骨氣,就一點點吃的哎。你看,徐晉南給你買吃的時候不少吧,以前大晚上非要吃炒麵不也一個電話就送到了宿舍。”
溫月僵了僵,輕斥了她一聲,“幹嘛提著人,別讓我連吃飯的興致都沒了。”於是又訕訕地笑,“再說著可不能一樣,我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