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是慢慢的走,初夏之時,海城的也開始變得悶熱,海灣帶來的濕熱空氣籠罩在整個海城上方,比起冬日的幹燥,到此時,氣候卻已全然不同。
趙嫣從車裏搬下來整箱整箱的藥材,小心翼翼將之碼放在櫃子上。
她去了一趟國外,拿的是剛經過臨床試驗的新藥。
回來時,男人還在一樓進行複建,她在外頭看了看,正好一個回合結束,陸長銘滿頭大汗靠在一側,臉色泛紅。
微眯的眼揚起時,正好瞧見她。
“回來了。”
“剛到。藥帶了過來,做過過敏測試之後就給你用。應該會有些效果。”
男人點點頭,沒有作聲。
一日重複一日的複建,他早已習慣這樣的枯燥,因為麵上平靜無波。又或者,全然是因為這長達幾年的治療裏,希望和失望總是互相存在,將他原本有所期待的心,徹徹底底中斷。
於是幹脆將毛巾覆在頭上,任憑那泛著白色的光直直射入眼睛裏。
輕呼出一口氣,“他呢?”
“誰?”
趙嫣別開眼,轉身去整理箱子裏餘下的東西。一次性針和輸液管都整齊碼放在裏頭,她幹脆低下頭數,格外專注的模樣。
“申東。”
“他啊”
趙嫣低著頭,聲音漸漸軟下去,細細膩膩的在她耳邊回響,“不知道啊,他沒來過嗎?一早你可還是他的病人。”
“嗯,沒來過。”
“嘖,還有這麼不負責的醫生。”
她吐槽,胡亂晃動的手指也跟著頓住,臉色不自覺跟著沉了下去。
等了一會,才又緩緩揚起眸,朝他看過去,清麗的小臉揚起,頗有些憤憤不平的意思,“像這樣的醫生,你該去投訴。”
“嗬。”
陸長銘輕笑,將毛巾自臉上拿了下來,黑眸靜靜朝她看去,忽的起了興致,翻身坐起,“說的是,除了不負責任之外,他還有很多被人詬病的地方,去投訴想來至少能讓他暫停使用執照一段時間。”
“再收集一些證據,鬧大了,吊銷醫療執照也不是不可能。”
趙嫣忽的轉身,狠狠瞪他,“你敢。”
“我現在這樣,還有什麼不敢。”
這話陸長銘倒沒說謊,他忽而勾起唇,淺笑開。以往冰冷瘦削的麵容,如今卻恢複了不少氣色。看起來也沒那麼多病態的蒼白。
可不知為何,如今他臉上,卻恍惚總彌漫著一股絕望。
真正看見了生命盡頭的絕望。
“陸長銘,至少你要下相信自己啊。”
趙嫣努力思索,斟酌著字詞,“我回來的時候,見到蘇霓了。”
嗯?
這個話題似乎更能吸引住他,男人便終於揚起眼,深黑的眸光落在一側,日光斜射下來之後,他的眼睛便仿佛泛著光。
“她已經正式接手陸氏集團,說是沒費什麼心思便整理好內部問題,現在正著手準備新項目,想來也沒有問題。”
“前幾天她接受了一個訪談,談及她的感情生活。也對外表態,如果有合適的會考慮開始下一段戀情。至於如今得到的饋贈,她卻沒有多提。”
“真要到那時候,你心裏能舒服嗎?”
舒服?
肯定不。
可天知道他是否會看見那一天,如今每過去一天日子,就意味著他可能見到蘇霓的機會又少了一些
趙嫣想了想,忍不住歎氣,眸子細細地朝男人看去,手掌不自覺緊握,“你總不用拿申東來擠兌我,我和他一直是這樣,這麼多年過去他從來沒把我第一位。嘴上說在乎可實際呢?他的醫院,申家、還有那個女人,甚至你,誰不排在我前頭。”
“他肯定又找你當說客了吧,可哪能因為你們幾句話就改變主意。一個男人但凡真在意自己的女人,怎麼舍得半個月都不出現一次。”
她捏著拳頭,眼眶驀地有些泛紅,直到後來甚至多了一分淒楚意味,“他最近,在那邊。”
那個被他照顧了快十年的病人,一個常年躺在床上一年隻有一半不到的時間清醒的女人,卻占據了他生命裏三分之一的時間。
而自己,又算什麼呢。
室內驀地沉默下來,陸長銘也許久沒開口,寂靜的環境裏兩人呼吸聲都格外明顯。
片刻後,陸長銘才朝他伸出手,“過來拉我一把。”
趙嫣走過去,扶著他起身,聲音便就在他耳邊響起,“當初接手你,我也就是好奇,真要這麼照顧你個十年八年的,看他心裏怎麼想。”
話落,她便能明顯地感覺到懷裏的身軀僵硬起來,大大的眼睛轉了轉,忽的想到某個問題,凝下眼。
陸長銘搖頭,“可惜了,我活不了那麼長時間。”
他仰起頭看著外頭清冷的天色,聲音越發沉鬱,有許多情緒便在心底雲釀著,許久也不曾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