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路看了吳蘭蘭一眼,和戰友們一道出來了。在走廊上,他問戰友們老首長呢?戰友們回答說老首長知道程一路來了,特地走了。他說不想看到程一路和吳蘭蘭相見時的樣子。程一路心又一緊,說要去看看老首長。就在他們走出醫院時,老首長已經站在醫院的門口了。程一路簡直不敢相信:一向身體硬朗的老首長,現在已是白發蒼蒼,明顯地顯出了老態。站在門口的人流中,老首長那麼地無助,那麼地孤獨。
“老首長!”程一路跑步上前,“啪”地敬了個軍禮,然後抱住了老首長。
老首長說:“來了就好,見了就好。”聲音也是很蒼老的了。
程一路仔細地問了問吳蘭蘭發病的情況,勸老首長一定要放寬心,事已至此,老首長自己再累壞了身體,對吳蘭蘭的康複更有影響。
“一路啊,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我是個革命軍人,我知道蘭蘭撐著,全是想看你一眼。你來了,她看了,她就放心了。我也就放心了。真的。”老首長臉上的淚水,沿著皺紋一點點向下,渾濁而蒼老。
程一路的心更疼了。他握著老首長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吳蘭蘭便永遠地走了。走之前,程一路趕到了病房,吳蘭蘭是在他的注視下走的,神情安閑,與往日一樣的美麗。
老首長除了在醫院門口流過一次淚外,程一路再也沒看見過他流淚。這個堅強的老軍人,老將軍。程一路知道他的心裏是疼的,而且是撕心的疼,可是,他就把它們藏在心裏,藏著,深深地藏著。對於一個八十歲的老人,這是何等的殘酷,何等的令人唏噓啊!
按照吳蘭蘭自己的要求,她被安葬在了京郊他們從前的營房前。在墳頭上,戰友們共同培土,植下了一株香樟。吳蘭蘭在遺言中說:她在南州看到這種清香的樹,就讓它長在自己的身邊,靜靜地陪伴著她吧。程一路明白吳蘭蘭的心思,一邊培土,一邊禁不住淚下。如果說當年,程一路把吳蘭蘭深深地藏進了心裏,那麼從這一刻起,吳蘭蘭便把自己永遠地藏到了世界之外。
在所有的土培好後,大家離開墳頭,準備返回時,老首長說讓我再呆會兒吧,蘭蘭從此就一個人了。不,她還有伴。在另一個世界,她還有媽媽,還有哥哥,若幹年後,還會有爸爸。“蘭蘭,等著爸爸,啊!”
程一路站在香樟樹前,回想著這些,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流下來了。他趕緊擦了,回到桌子邊,用筆在剛才看過的文件上,寫了個大大的“閱”。
齊鳴剛剛從德國回來,就急著召開了市委常委會。在會上,齊鳴大談德國工業的發達與社會的文明,“與德國相比,我們的落後已經不是幾年,幾十年了。特別是社會文明,甚至超過了我們一個世紀。”
齊鳴這話有些危言悚聽,但是,聯係到南州,齊鳴真正的談話目的才開始顯現。“我們的很多領導幹部,思想上一直不能開放,觀念上一直不能更新。無論是考慮問題,還是到具體辦事,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我們的威遠項目,我們的老城改造,嚴格說都是比較滯後的,都有一些人為的,特別是領導幹部思想問題在裏麵。南州要大發展,大跨越,我看首先要從幹部、尤其是領導幹部身上找差距,找不足。隻有領導幹部都想通了,都明白了,都積極思考,大膽改革,南州才能實現在中部崛起的目標。”
“在座的各位常委,我們大家都要深入地想想啊!”齊鳴環視了一遍會議室。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筆記本上一本正經地記錄著。過了一會,齊鳴道:“這個我就講這些,下麵請大家將近期的幾個重點項目和幾項重點工作說說吧。”
方良華首先彙報了威遠項目,齊鳴聽了,道:“這個項目開展得不錯,還要加大投資力度,爭取盡快投產。”
方良華點點頭,說:“田總過幾天要過來,到時再研究。”
嶽琪簡單地說了下老牌坊街拆遷,特別說到對待三個釘了戶的做法。趙守春聽著,哈哈一笑,說這是流氓作風。嶽琪漲紅了臉,程一路笑道:“這法子是我出的點子,有時候,流氓作風也不一定就要一棍子打死嘛。解決了問題,就是好‘流氓’。”
齊鳴說這也是。
組織部長徐成雖然已經當選為市政府的常務副市長,但組織部的工作暫時還代管著。徐成說:“還有幾個關於人事的問題,提交常委會討論。”
關於人事,這是常委會最精彩的開始。一般性的工作,反正都是工作,怎麼研究,出什麼結果,應該說並不是太讓常委們關注的。但是人事不同了,在官場上,走到市委常委這個層次,每個人後麵都有人,每個人後麵也都跟著人。人事就是這些方麵的一個準確表現,為了自己所跟的人和跟自己的人,在常委會前運作,或者在常委會上罵娘,都是有的。雖然在之前,已經經過了書記辦公會,大局似乎難以更改。然而,要是真的哪個常委對那個提名人選取太樂意,他一旦提出來,往往就能達到效果。否決一個提名,不是難事。難就難在提出一個新的人選。要知道,能到常委會上的人選,也是過了好幾關的。一是組織部,二是書記會。其實在之前,某些特別重要的職位,還經過了齊鳴書記。有些人選,其實就是齊鳴書記親自點將的。
今天的人事主要涉及三個,一是交通局局長,二是教育局局長,三是湖西縣委縣政府的班子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