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審判 10(3 / 3)

“那就奇了,他這麼無情的人,怎會來保我呢?”黃夢清已有些動容,捏在手裏的茶盞發出輕微的顫聲。

“因為你之前曾告訴過他,你懷孕了。”

杜春曉揭開未來牌——正位的皇後。

“黃慕雲讓女人懷孕的可能性小,卻不是完全沒有。因你與他毫無血緣關係,是可以有肌膚之親的,為了操控他,你還是與他有了關係,且懷了身孕。所以他不肯公然指認你是殺死他親娘的凶手,還要護著你!他對著張豔萍的屍體悲痛欲絕的時候,你擔心他失去理智,把你供出來,於是上去講了一些極有意思的話,說什麼‘你怨什麼我都明白的,隻是如今應以大局為重’,還有‘都是一家人’,‘過去的事已過去了,可要多想著點將來’,‘你身子又不好’,每一句都是在勸他考慮你肚裏的孩子,所以才反複強調什麼一家人、什麼將來,還有他的身體情況。這正是在刻意提醒他冷靜,要念及他好不容易留下的親骨肉,暗示他為了保住孩子,最好是將所有罪狀一並承擔下來。可是這個道理?正因為你肚裏有了他的種,才成為主宰他命運的‘皇後’!”

黃夢清拿起皇後牌,長歎一聲,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懷孕的事?”

“因為你讓我來這裏做客,不全是為了協助你的計劃,還是來照顧你肚子的。按黃家的規矩,你要與家人分開,同客人坐一張桌子,這樣,原本在一張桌上吃飯的家人便注意不到你食量的變化,偏我又是出了名的‘大肚彌勒’,所以哪怕飯量急增,也都疑不到你頭上來,都以為是我吃的。平素那些點心零嘴也是,若還是你一個人在屋子裏,吃的東西卻翻了倍,自然會讓人起疑,可若是我與你一道吃,便沒人以為你胃口大增。唯一知道你情況異常的人,隻有我。”杜春曉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黃夢清強笑道:“你倒果真是明察秋毫。”

“這不是什麼明察秋毫。”杜春曉搖頭道,“這是女人天性,對互相吃了多少東西心裏都有意無意記著本賬,並不是刻意的。還有,我曾一度奇怪自己天天與你在一道,你又是怎麼與黃慕雲幽會的。直到翻了你那隻放潤膚膏的匣子,才知道,你將迷香也用在我身上了,想和他密謀了,便將迷香放在蚊香罐裏點了,待深夜讓黃慕雲進來用嗅藥將你喚醒。可記得我與你講過,在你這裏睡得特別香,隻是人變得懶懶的,回到書鋪反而要失眠,這恰是迷香留下的後遺症。”

“你可說完了?”黃夢清臉上已結了冰,“其實讓你說這一通,也無非是過個癮,反正也沒什麼憑據。”

杜春曉卻當即反駁:“有證據的,證據便是你肚裏的孩子。我之所以在祠堂裏沒有揭穿你,是想看看黃慕雲的態度,若他將弑母的罪行也一並認下,說明是想保著你的,我給他一個機會供出你來,他卻沒那麼做,足見他對你和肚裏的孩子都是有情的。你如今要招贅,亦是為了在掩人耳目的情形下讓他的骨肉平安出世吧。”

“可惜,這恐怕已是做不到了。”黃夢清冷然道,“要入贅的那戶人家,也是挑剔得很,絲毫容不得這樣魚目混珠的事。”

“那你又將如何?”杜春曉心已抽緊,暗自懊悔自己當初的慈悲。

“我要如何,你還不知道嗎?”

黃夢清站起來,走到門前,遠遠看花圃裏那一叢枝葉光禿的月季,初秋的涼意已沁入骨髓,帶一絲輕盈的寂寞。她雖在妊娠期,卻一點不見豐腴,體格反而瘦弱下來,側影已纖薄如紙,腹部因被下擺寬大的褂衫罩住,顯得愈發形銷骨立,這不是一個心安理得的孕婦該有的姿容。她是那麼地憂鬱而刻毒,似乎離幸福又遠了幾萬步。

杜春曉道:“早知如此,就不該放你這一馬,你到底還是為了所謂的大局,要把這塊骨肉除掉的。也是我眼拙,竟看不出你的野心來,這次祠堂裏的碎牌位,宴廳中被灑了血的屏風,恐是你用來暗算二太太的把戲。唯有做這樣下三濫的事,將來才能讓你當這個家。”

“你覺得我能力不如那兩個弟弟?一直以來,我都是不服的,所以必定要做出一番成就來。”她驀地回過頭來,眼裏燃著兩團火苗。

杜春曉隱約聽見斷弦之聲,似是某些純潔的過往,就此碎成了齏粉,她曉得自己確是該離開了。

三天以後,青雲鎮又多了一樁既香豔且殘忍的談資,說是黃家大小姐私自服藥墮胎不慎,失血而亡。

夏冰也在荒唐書鋪裏嘮叨了一大通,杜春曉隻是沉默,半日才開口,問道:“她那藥是哪裏來的?又不能公然去藥房配。”

“聽說是專供妓女流胎用的,也不知跟哪個缺德的窯姐買的!”夏冰不住嗟歎。

杜春曉腦中浮現出桃枝清麗哀怨的麵孔,眼角一滴愁淚,該是為黃慕雲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