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大人一定奇怪我怎麼猜到你是凶手的。原先我隻有些懷疑,因這些孩子死的方式太特別了,除了費理伯之外,每一個的死狀都是按十二門徒傳說中的樣子來的,你實是想用這法子讓他們離天主更近一步吧?為了讓他們都安於如此悲慘的命運,你還用繩子把他們掏空的眼眶捆紮。一般人興許不曉得這其中用意,但我亦是水鄉長大,家在離古江鎮不遠的青雲鎮,知道為了安撫無辜冤死者,會給他們麵部係上繩子,生怕他們的怨靈自口鼻眼內飛出來作亂人間。所以我見到這樣的東西便想到也許凶手與我老家離得近,遂想到在英倫的地下室內被囚禁時與我聊過家常,透露過她原居古江鎮的潘小月,於是懷疑過凶案係她所為。可是,教堂的吊橋每晚都被收起,她又是哪裏來的本事入內殺人呢?再說也無半點動機。隻那時,我還不曾懷疑你,因不曉得你與她有那層關係。
“直到今天,她將我們一並視作將死之人,於是當麵與你說了那番話,我才曉得你們的關係。之後,我還發現你捆潘小月與斯蒂芬的那個繩結,亦與捆西滿的結花一模一樣,這才想到,一切都是你主使的。她後來恨你,必是因老章死了,你隻得親自私見她,將費理伯的眼珠交予她,以此威脅她停手,結果加深了她的仇恨,帶著大批人馬過來叫陣。當然,你清楚潘小月的軟肋,所以給這些孩子吃了‘冰糖’,讓他們爬上牆頂擋著。她生怕誤傷自己的親兒,當然不敢下令開槍或者強攻,這才是聖瑪麗教堂能堅持那麼久的原因!”
莊士頓平板而端莊的側臉在血色隔紗後顯得愈發幹淨,他終於開了口,如一片灰白的岩石無聲裂出的縫隙:“如此說來,真正的罪人唯獨我一人。”
“可你從前並不是那麼想的,你總將自己辜負潘小月的事情看得太大,所以其他人的命便不是命。倘若開設嬰兒宴的不是她,換作別的人,你斷不可能犧牲那麼多人命,隻為勸其懸崖勒馬吧?!神父大人,你曾是如此宅心仁厚,喬蘇根本沒有生過孩子,我檢查過她的屍體,發現她根本沒有生育痕跡。興許是因為體質問題,懷上後又流產了。你為了安撫她,騙說她的孩子收養在你這裏,喬蘇由此才成為信徒。阿耳斐的所謂本名‘田玉生’,是你編出來的,隻為了給喬蘇希望,讓她覺得還有依靠。你斷想不到,正是你親手打造的‘田玉生’,硬生生將喬蘇送上了黃泉路。”杜春曉眼角晶瑩,卻似是忘了淚要如何落下,隻能將其凝在原地,“神父大人,你一手救人,一手殺人,內心必定煎熬得很。但是,這份煎熬若要找宣泄口,必定是找潘小月的親兒,而那個親兒,就是若望吧?還有,在殺死西滿、砍斷他的頭之後,你把他的身體先行安葬了,這亦是慈悲為懷的表現吧?”
“因下不去手懲治真正的罪人,你隻得找她的親骨肉下手。我見識過你懲戒孩子的手段,為的是讓他們知錯能改。可若望從未犯過錯,卻是滿身鞭痕,你為什麼打他?為什麼將他關進籠子裏?他的精神狀態又緣何會如此不正常?那都是被你逼出來的吧!這孩子目前體內可是住著兩個魂靈的:一個魂叫天寶,總在呼救,希望親娘能救他脫離苦海;另一個魂才是若望,才智過人,係你最得力的左右手。你對若望的感情亦是左右為難。因他是潘小月的兒子,所以既疼他,給他一間花房,傳授他製作幹花、提煉藥物的技法;可你又恨他,時不時要虐待他,以泄心頭之苦。你不曾拿‘仙粉’出來牟取暴利,卻隻是控製自己的教士,實在是讓人既敬佩又不恥……”杜春曉遂別轉頭去,看著多默那條被草草包紮,用紗布吊在胸口的斷臂。
“神父大人,我的懺悔到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