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春曉啊,這下咱們該去哪兒了?回青雲鎮?”
火車站還是冰天雪地,夏冰一麵跺腳一麵問歪在長椅上抽煙的杜春曉。
“不曉得,走哪兒算哪兒。”她懶懶回道。
“行行好!”遠遠一叫花子走過來,身上胡亂纏著破棉絮,也不穿鞋子,隻拿稻草綁住兩隻腳,兩隻手用破布包得跟饅頭似的,頭發鉸得極短,麵孔粗黑,一咧嘴便露出半口殘牙。
夏冰轉了個身,沒有搭理,孰料那叫花子不依不饒,糾纏起杜春曉來,將手中一隻破海碗直往她胸前靠。
“去去去!真當姑奶奶不認得你哪?快把錢都交出來!”杜春曉兩眼一拎,對那叫花子凶道。
叫花子這才回複了紮肉的本來聲線,嬉皮笑臉道:“姑奶奶呀,好歹咱們也患過難,怎麼見麵還隻談錢呢?”
“不談錢談什麼?”她在他頭頂重重拍了一下,罵道,“還共患難?大難來了你逃得比兔子還快,鬼影兒都找不著,哪有跟咱們共患難?快說!你把潘小月的錢都藏哪兒啦?”
因覺得不夠過癮,她竟一把抓住紮肉的傷手,往死裏下了勁兒捏,對方痛得哇哇亂叫。
“姑奶奶呀!住手!住手!我說!”紮肉拚命甩脫杜春曉的“迫害”,一臉委屈道,“錢都在那幾個兔崽子手上哪,看他們可憐,往後不定過得多慘,給他們些錢財,讓他們不至於像我紮肉一樣半生淒涼哪!”
“我呸!”杜春曉當下冷笑道,“你何時變菩薩啦?縱真有施舍那幾個兔崽子,也想必是九牛拔了一毛,大頭兒都自己留著吧!”
見被拆穿了謊話,紮肉隻得厚著臉皮道:“奶奶呀,我總得給自己留些棺材本兒吧!”
杜春曉忽然怔住,望著紮肉那對靈光四射的大眼看了半晌,方吐出兩個字:“滾吧!”
紮肉鬆一口氣,笑道:“那……山高水遠,來日方長,我的姑奶奶今後可要保重啊!”
話畢,便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唉!東西掉啦!”夏冰指著放在長椅上的海碗,對紮肉的背影喊道。
“就當給你們小兩口兒孩子出生的見麵禮啦!”紮肉頭亦不回,隻擺了擺手。
杜春曉道:“他兩隻手都廢了,確是要些棺材本兒養老。”
遂拿起那海碗,碗底擺著一枚血紅的寶石戒指,於是將它戴在枯細的無名指上端詳,腹內那股氣似又在汩汩跳動,她下意識地捂住小腹,內心湧起蜜糖般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