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停在空中沒移動,風擁著燈不斷吹動,整片喪席籠成搖擺的夜裏的行船,載著李玉的冰棺遠方行櫓。傍晚就惹人心傷念親人,何況這個時候的喪家人。李如銀喝得爛醉,他捧著盆酒硬灌下胃,酒水在一瞬間咽過喉口,刺激著整個上半身。酒泛上來的腥紅也慢慢地遍布脖頸的皮膚,火燒的感覺令他麵貌糾纏成一團,醉還沒鑽進腦袋刺痛感就襲來。他從未對兒子上過心,爛醉也不是贖罪,是長而久的痛苦讓他心裏舒服。

李忠的傳統裏喪家人不應該喝酒,他害怕人議論,如他害怕在兒子麵議論孫子一樣。他骨子裏的傳統開始發酵,憎惡般望著兒子,吃席的氛圍卻又硬生生地將他變成一個啞巴。

他不露聲色地走下座,拉過在送菜的翟黃花:“勸勸兒子,喝酒喝成這樣,不存心讓人笑話嗎?”翟黃花忙得不東,嗆他一句:“不是兒子!”

嗆得他支吾地:”我不講呀。”底氣不足的聲音等到翟黃花走遠也慢慢痿掉。李忠站在整片白席下,委屈得像小孩後一樣。他朝著李如銀嚷嚷,卻到深醉的兒子已經趴倒在桌上,失望的他能叫來祈禱的和尚讓送葬開始。

吃席在一聲聲嗩呐吹中撤下,來熱鬧非凡的人們也不糟雜。村裏選出來的八個大漢站在靈堂的八個角準備抬棺,人們跪著的朱巧拉起,的腿已經麻木地軟綿。盡疲憊,朱巧還是轉過頭冰棺上的屍體,在昏黃火和純白月的的門檻上,的腳勁蹬,卻是無力地刮地。當人們下時,襲卷上頭的困倦摧毀了後的倔。朱巧的腦中空白了一霎,暈了過,甚至錯過了送葬,醒來時著麵的一袋骨灰發愣,眼神不是空洞地無助,而是充分的自責。

八個大漢冰棺到麵包車上,人們跟在車後麵緩緩行。已經是半夜的樹上還能聽到幾處聲響,蟲兒也不睡,聽著吹聲眼巴巴地望著這長隊。翟黃花要李家都送葬,大兒子兒子留下,卻翟黃花一口絕。嬰兒抱起來走,孫子的小身子翟黃花摟在懷裏,也不哭不鬧,嘴巴嘟嘟地要奶,糾著翟黃花的領子往裏湊,翟黃花一巴掌落。孩子往嘴裏送他的手,像踡縮小狼窩著委屈。

隊伍到火葬場時已是深夜,人們昏昏沉沉,吃飽喝足的頹廢感張牙舞爪地撲進頭裏,一股撐的力量又襲上來拉扯著精神,他們盯著麵的屍體小小緬懷一下,就跑到麵的長椅小憩。

過了小半小時,火葬場送出來兩袋骨灰,用大紅塑袋裝著,也許是希望喪不悲傷。李忠一袋骨灰捧在手裏,沒有味撲麵,這是他頭來火葬場燒人,他覺得他死後也是這樣成灰人捧著埋進墳裏,以還是裝棺材土葬,現在卻要燒成灰,他突感到死的可怕,就這樣成了一袋灰,連個響都沒有。他不成灰,於是他死時是得到兒子們不燒他的應允才閉眼的。大漢們墳挖在城隍廟後麵,李忠進城隍廟拜下土地,下骨灰摸黑點了香踏進,他到破碎的台子上撒滿了土和灰塵,還隱約見蟲子亂爬,台子上插香的香爐沒有,甚至連土地神的像也沒有。李忠還是認認真真地拜了三拜,他叩在地上仿佛在聽大地的呼吸,臉在烏漆麻黑的地上蹭出幾團白。李忠退出來後將著人開始燒昨理出來的衣服,擦臉時拂了拂臉上的泥灰捏碎麵一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