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以為我會一直糾結於牛、馬、狗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但事實並非如此,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那是一個寒冷的淩晨,我被一陣“哐當,哐當”的敲門聲驚醒了。
“誰啊?”
“尼瑪!”
“什麼事?”
我看了看手機,才淩晨四點多。跑步還早啊!
“急事,馬上出警!”
“出警!”
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一陣震蕩,混沌的腦子一下就來了精神。這可是一件不能再好的好事,成天和牛羊打交道,實在是憋屈。
我將被子一掀,下了床,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起床速度完全可以上吉尼斯紀錄。當我急匆匆地來到外麵的時候,所長已經整裝完畢,一旁的尼瑪正把青稞往口袋裏裝。黑子和則旦還有另外一匹黃驃馬在院子轉著圈,“嘶嘶”地叫個不停,仿佛也感覺到了什麼。
“所長,什麼事?”
“先拿著!”
所長的臉色很嚴肅。他遞給我一把手槍。雖然好久沒有摸槍,但手指和冰冷的槍把接觸的瞬間,我就感覺到了我可以掌握一切,這就是Power!
“據可靠消息,我們鎮來了一夥盜獵者。我們必須在他們實施捕殺之前,將他們抓獲。我們的草原再也經不起這群人的破壞了!”
“盜獵者?盜什麼獵?”
剛才我在屋裏以為是哪裏發生謀殺案了,心裏那個溫度,騰騰地往上躥。結果是盜獵,可這關我警察什麼事啊?
看到我一臉疑惑,所長的眼神似曾相識,不解中帶著鄙視。
“盜獵者就是那些捕殺藏羚羊的人。”一旁的尼瑪這個時候裝好了糧草,過來解釋道。
“那什麼是藏羚羊?”
這就是大學四年和課本絕緣的結果,導致我的問題總是層出不窮,一次比一次有新意。沒辦法,我確實不知道藏羚羊是個什麼玩意,犛牛和藏獒還是巴羅跟我說過的,而且我都見過。可巴羅沒說過藏羚羊啊,這藏羚羊難道是山羊的變種?
尼瑪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臉上明顯是一副吃驚的表情,濃眉成了八字形,嘴巴也不自覺張大了。
“藏羚羊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是我們高原特有的珍稀動物。因為絨毛可以用來製作高級皮衣,在黑市上價格很高,所以……”
“現在沒時間解釋那麼多,出發了!”
所長打斷了尼瑪的解釋,翻身就上了馬。我趕緊也上了馬,跟著所長衝了出去。
“夜黑風高”,這句話出自哪裏無從考證,或者是古龍,或者是梁羽生,或者是金庸,但用來形容現在的環境再合適不過。討厭的電筒也吝嗇它的光亮,快跟這黑漆漆的夜連成一體了,搞得我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周圍的景色,仿佛全身被黑暗吞沒了,激動的心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我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地是哪裏,我隻知道緊緊跟在尼瑪的屁股後麵,一更一更地向前跑。至於跑到哪裏,什麼時候會停,我完全無法求證。所長在前麵一句話都沒交代下來,他可能是覺得我無法溝通,或者是覺得我沒必要知道。雖然我表麵不在乎,但是那種被晾起來的感覺還是光顧了我,我開始感覺悲哀了。也許當初真該多學點知識,我第一次開始後悔大學學的知識太少了。
昏沉沉地也不知奔了多久,我隱約聽到尼瑪的聲音:
“天亮了!”
我抬起頭,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從馬背上直起了身子,才發現東邊出現了一絲亮色,長長的夜終於結束了。我呼了一口氣,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抽了黑子一鞭子,跑到了所長旁邊,興致勃勃地問道:“所長,我們現在在哪裏?”
“剛巴黎。”所長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投向了前麵。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晚上的奔波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精神。
我本來想問“剛巴黎”是哪裏,但還是咬牙忍住了,我不是小學生,沒有權力問十萬個為什麼。
我將馬掉頭,準備回到自己的位置。這個時候所長卻下了馬,在草地上仔細尋找著什麼。
“所長在幹嗎?”我向尼瑪問道。
“他在尋找盜獵者留下的痕跡。”
“這能找得到?”我不解,草地上還能留下蛛絲馬跡?
“能。隻要你用心,你也能的。”
“盜獵者就在前麵不遠處了。待會一切聽我命令行事,知道嗎?”
“是!”
我和尼瑪點了點頭。
所長果然沒料錯。大約走了二百米,我們就看見了四隻藏羚羊的屍體。藏羚羊的皮毛已經被剝掉了,隻剩下一副血淋淋的肉軀。從它們眼睛裏我看到了驚恐,那是一種處於絕對弱勢的驚恐,這就是人類帶給動物的“禮遇”。
“他們有兩個人,三匹馬。應該才走。”
所長很快得出了結論。
“所長,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也顧不上所長會不會鄙視我,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所長看了我一眼,表情沒有不屑,反而指著藏羚羊的屍體,很認真地給我解釋起來:
“這四隻藏羚羊的用刀手法是不一樣的。你看,這隻羊起刀是從頭部,而這隻是尾部。四隻羊有兩種刀法,所以我判斷盜獵者是兩個人。”
“哦,那他們為什麼不用車呢?”
“這幾年對盜獵者的打擊,使他們已經不敢明目張膽了,用車畢竟太招搖,也很容易被查到。而且我們這邊的草原高低起伏,並不是一馬平川,乘汽車沒有騎馬來得方便。再說了,最原始的盜獵方法也是最簡單適用的盜獵方法。”
“你要記住,查案的關鍵在於多觀察,多推敲,從細小處去尋找蛛絲馬跡。”
所長特別強調了最後一句話,然後立起身,一縱身,就上了馬。
“快點,我們要盡快抓到他們。要不然又不知道有多少藏羚羊死在他們手上了。”
我曾經看過《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我覺得所長就有點福爾摩斯的味道。可這麼一個優秀的人怎麼會淪落到卡當當一個所長,這我就不明白了。但這個時候由不得我多想。我快速上了馬,繼續跟著所長向前奔去。
翻過一座小山丘,我們就看到了盜獵者。距離我們也就二百米左右,果然是兩人。手上端著槍,正在追逐一群為數不多的藏羚羊。
“砰!”
“砰!”
又是兩聲槍響,兩隻藏羚羊躺在了血泊中。
可能是心底的“大俠”情節,我聽見兩名盜獵者殘忍的笑聲,就沒法控製住自己。我拿出手槍,一抖韁繩,黑子就像箭一樣地衝了出去。
“等等……”
所長的話還在嘴裏,我已經衝下了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