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藻不以為然地撇一撇嘴,毓王這個表兄當的,居然還伸手向妹妹討好處?不是剛才他還說,從董府撈了半箱子的扇套和香袋,他連看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最多,讓董阡陌給他縫一個能透氣的頭罩,平時沒事兒就戴上,省得引動一幫小姐丫鬟們想入非非。
宇文藻本以為董阡陌會順從的應下宇文曇的要求,隨便許一個什麼物件兒給他,至於真給假給,以後再說,反正宇文曇什麼都不缺。
不料董阡陌將頭一低,一個簡單的拜別行禮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喂!你別走呀,你這就走了?”
宇文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轉頭一瞅宇文曇。
八字官步,負手而立,一雙黑眸烏沉,更勝深不見底的潭水,麵上無喜無悲,這通常是他很不高興的時候才有的表情。
每次他一不高興,就能連帶著讓身邊一大批人都笑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董阡陌小丫頭一個,開罪了毓王宇文曇可不是鬧著玩的。
宇文藻心頭一突,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去,擋住了董阡陌的去路,低聲提醒她:“你還沒回你表兄的問話呢,你是不是怕他?你不用怕,他隻是看著嚴肅,其實不凶。你這樣說走就走也太無禮了。”
董阡陌收住腳步,果然從善如流,轉過身,有禮貌地折帕作禮,“毓王日安,郡王日安,阡陌告退。”
聞言,宇文曇劍眉一挑,偏頭看樹。
宇文藻也無話可說了,沒想到這丫頭麵對宇文曇會緊張成這樣子,多說一句話都要逼著她來講。
難道,這小妮子也對宇文曇脈脈存情,故意這般引起他的注意?這可真是人大心大。
此刻宇文藻還裸著上身,光潔的手臂攔路一橫,叉著個路口,董阡陌再想過去一時也過不去。
停了半晌,宇文曇終於說:“老八你穿好衣裳出去等我,下次不要再這樣蒙著眼亂撞,這裏畢竟是太師府。”
“哦。”
宇文藻聽話地去撿衣,慢吞吞穿上,可是還不想走,因為董阡陌還沒離開。
不知何時,宇文曇站到林間小路的中央,又把去路給擋了。
“誒呀,看這天快都到晌午了,”宇文藻抬頭望一望天,“腹中還空空如也,不如咱們快去找東西吃吧三哥?”
宇文曇淡淡道:“老八,你再不走我就讓太師府的人請你出府了。”
不像是在開玩笑,宇文藻也從未見他開過玩笑。
最後看一眼孤零零立在那兒的董阡陌,宇文藻愛莫能助地晃了晃腦袋,一撣衣上的灰塵,大步縱入紅葉林的深處。
隻剩宇文曇和董阡陌,暗處還有個偷聽他們說話的董仙佩。
“你讓他拔樹做什麼?”宇文曇最先打破沉默。
董阡陌平靜地說:“您不是聽到了嗎,這全是藻郡王一個人的主意,我隻是碰巧從這裏路過。一棵樹而已,何況還是種在我家裏的樹。”
宇文曇的目光從她臉上一寸一寸掠過去,慢慢說道,“樹是小事,事不是小事。四表妹,你想讓我把你跟一個光著膀子的郡王孤處密林的事講給你父親聽嗎?”
“隨您的便,您看著處置吧。”董阡陌這樣答。
“你不求我為你保守秘密?”
“我開口求了,您就會答應嗎?”
“也未可知。”
“好吧,”董阡陌溫順地低了頭,雙手合十祈願似的說,“求毓王表兄口下積德,不要在我父親麵前亂說話,我一個女孩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頭發長見識短的,什麼時候惹過您不快了,您都別放在心上。”
“”
宇文曇的薄唇抿成一線,以研判的目光審視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
董阡陌問:“請問我能走了嗎?”
宇文曇下巴微揚,朝後方示意了一下。
原來,方才宇文藻的彪悍之舉,將大樹往地上一拋的動靜實在不小,幾乎震動了半座董府,這時候又引來兩名外院的管家,還引來了大老爺董問時。
董問時是董太師的族兄,排行最長,算是整個家族的族長。他平時最愛在府裏逛一逛,喝兩口燒酒,吟兩句酸詩。
“嘉樹下成蹊,西園桃與李;春風吹飛蕾,青梅從此始。”
大老爺董問時左手酒壺,右手捋著一寸長須,兩眼朦朧,不知是真醉還是裝醉,張口就念了這麼兩行詩。
又是飛蕾,又是青梅的,董阡陌聽得好不生氣,衝他瞪眼道:“大伯父,您這詩念的好沒道理。”
“怎麼沒道理,不是寫情寫景嗎?”董問時嬉笑著一張臉賣醉。
董阡陌回頭看了看宇文曇,見他根本沒將大老爺董問時放在眼裏,顯然也不會同他解釋什麼。
一不做二不休,董阡陌直接當著宇文曇的麵,撒謊道:“大伯父,那棵樹與我不相幹,原是那一位藻郡王瞧咱們家的樹不順眼,仗著力氣大就拔了一棵。方才的情形,毓王表兄與我都瞧見了,那位藻郡王後怕起來,落荒而逃,毓王表兄這才勸我給藻郡王保密,不要說出是他闖下的禍。”
“原來是那位郡王爺做的!”外院管家中的一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