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師皺眉問:“王嬤嬤?哪一個王嬤嬤?”
董阡陌天真並認真地說:“就是隨在母親身邊,跟母親和我們一起去菜根庵的那位王嬤嬤啊,不知何故,下山時就見不著她了。我們一直都納悶著呢,這幾天在家裏也沒再見過,往常母親都會讓王嬤嬤給我送藥來著,最近都沒有藥吃了。可就在剛才,我竟然又瞧見她了。”
季玄胸口一窒,麵色一滯。
王嬤嬤是他親自動手解決的,連屍體都已不在了,又怎麼可能再被董阡陌看到?
董太師雖知道王嬤嬤是誰,可還不知道王嬤嬤已死,於是他回頭,看向地上還保持清醒神誌但神色驚懼的那些嬤嬤丫鬟,問,“王嬤嬤在哪裏?讓她出來說話!”
豈料,他話音一落,地上七八人竟瑟瑟發抖,每個人都縮著脖子,雙手抱頭。
仍是董阡陌道:“奇怪啊,剛才還見到她,轉眼又不見了,父親你不知道,原來王嬤嬤還會輕功呢,她能在天上飛來飛去呢。”
董太師聽她說話沒頭沒腦顛三倒四的,不由皺眉,斥責道:“不可胡說,王嬤嬤不曾習武。”董府連大多數侍衛都做不到騰空而起,何況是一個身材臃腫的嬤嬤。
董阡陌卻十分堅持,一口咬定地說:“可女兒明明瞧見,方才王嬤嬤就站在那棵杏樹上,扶著樹冠,立於枝頭之上,後來她一下子就飛下來了,衝我們大家撲過來了!父親不信時,隻管問大家,這是我們大家都瞧見的!”
說著,她扯過地上一個丫鬟,問:“你也看到了,對不對?喏,王嬤嬤方才就站在那棵杏樹上。”
纖指向後一指,指向那棵斷了幾道枝丫的杏樹。
被問話的丫鬟想起了當時董阡陌和杏樹對話的詭異情景,以及空蕩無人的杏樹上突然折斷樹枝的哢嚓聲音,現在又聽董阡陌用天真無邪的聲音告訴大家,原來剛才王嬤嬤是站在那棵杏樹上麵的!
遏製不住地,腦中浮現一個王嬤嬤嘿然而笑,立於枝頭,白牙森森的畫麵
那個丫鬟一下子崩潰了,“呀——”的一聲大叫,哭著喊:“別找我!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啊王嬤嬤!”
董阡陌又拉過一個嬤嬤問:“你也看見了對不對,我瞧見王嬤嬤方才伸過一隻手,去拿你腰間的錢袋,你快瞧瞧,可曾少了什麼沒有?”
那嬤嬤沒聽完就嚇得“嗷嗷”大叫起來,當場扯下錢袋,猛地往外一甩,甩完錢袋又繼續抱頭發抖。
董阡陌知道,這嬤嬤之所以這樣害怕,是因為前些日子王嬤嬤去菜根庵之前和這個嬤嬤賭錢,兩人因為銀錢糾紛還動起手來。這事兒被八卦的五月提起來,董阡陌記在心裏,這時候卻派上了用場。
古語有雲,三人成虎,董阡陌說有虎,又連問兩人,沒有一個人說沒有,還表現得這般惶恐驚懼。
如不是親眼所見,又怎會害怕成這樣子?
這時,天色陰沉,烏雲墜頂,明明還是一大清早,卻比日薄西山時的天光更昏暗。比天光還昏暗的,是所有人驚恐的心。
就連一向都不信鬼,也不奉神的季玄,這一次亦不得不承認,這世間真是有鬼存在的!
先是韋墨琴的豔鬼從棺材裏跳出來,襲擊了董阡陌,還留下一截衣袖的證據。
事後,季玄也推敲過此事,認為不像是人為,沒尋到什麼破綻。因為那截衣袖不是董阡陌拿出來說,有鬼啊有鬼,這是我從鬼身上撕下來的!
而是居嬤嬤檢舉董阡陌和不明人士在懸崖糾纏,拿出來作為證物的,因此反而可信度更高。
而那一次,王嬤嬤因為聽到了她不該知道的秘密,季玄本來想用蜻蜓點水指去消除王嬤嬤的記憶,實在不行再下殺手。
不料王嬤嬤驚慌躲避,季玄一道氣勁十足的指力打偏了,王嬤嬤當場斷氣。
後來,季玄處理了她的屍身,燒焦後讓官差運下山,說這具屍身就是毓王府興師動眾要捉到的盜寶賊。
而王嬤嬤的血衣,則被季玄撕碎,拋下懸崖,隔個幾日等有人發現血衣去報官,比照各庵觀寺院的香客中失蹤的人,就能查出她的身份,進而官府會斷定,王嬤嬤是失足墜崖以致身亡,而她的屍身已經被山中的豺狼禿鷹啄食殆盡,嗚呼哀哉!
這是季玄安排好的一連串計劃,雖然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嬤嬤對他而言不是多麼光彩的事,可早已雙手染血的他也不懼再多背一條人命。
對他而言,王嬤嬤之死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甚至還不如王爺的膳食菜譜重要的事,可他如何能想到,那樣一個老嫗居然也學前王妃一樣化鬼,還回董府現行了!
此時此刻,連季玄也不得不承認,人死未矣,死而為鬼,是不爭的事實!
“季玄,你頭上在冒汗!”宇文藻偏頭,看著季玄,詫異地問,“你很熱嗎?為什麼我還覺得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