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阡陌曼聲道:“父親不必過分擔憂,這豬肉蜂蜜加菱角雖然相克,也談不上有毒,隻是脹痛,不會影響到姨娘肚裏的孩子。”
她嗓音輕柔,自帶著一份從容沉著的意味,讓董太師不自覺的安下心來,麵色亦有所緩和。
歐嬤嬤卻不服氣地說:“我們姨娘都痛成這樣了,四小姐還說不會影響到她的胎氣,你能保證她沒事嗎?”
“應無大礙。”董阡陌觀察湯姨娘的氣色,點頭道。
“你拿什麼保證?從什麼時候起,四小姐你也會給人看病了?”歐嬤嬤話裏咄咄逼人。
“我哪裏會看病,我又不是大夫,可現在不是找不到大夫麼,”董阡陌娓娓道出原由,“巧的是前幾天我摔懸崖弄傷腳,被一個姓舒的女大夫救了,養傷的時候借看過她的醫書,這麼巧就讀了幾篇與此有關的內容,豬肉菱角致腹痛,牛肉栗子致嘔吐,雞肉芹菜傷元氣,花生黃瓜傷腎氣,這些都是書上所載,我不過是依書直說。”
歐嬤嬤仍有很大的懷疑:“哪有這麼巧的事,四小姐你可不要說大話,延誤了姨娘的病情。”
董阡陌眉眼一涼,淡淡道:“嬤嬤搞清楚,如今延誤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知父親十分看重姨娘,才勉強充這一回大夫,否則我也不敢亂開口講話。”
歐嬤嬤還要來強嘴,董太師不耐地一揮手,令她閉嘴,問董阡陌:“就算隻是吃壞肚子引起的腹痛好了,也不能讓她一直這樣痛下去啊?可有可行的止痛之法?”
董阡陌道:“倒是有那麼個方子,是女兒當時看書背下的,裏麵所載藥材都是尋常可見的,咱們府裏的藥房就能配齊,可以煎一碗先給姨娘緩緩,等真的大夫來了再看。就是不知道,父親敢不敢讓姨娘亂吃我講的方子。”
“什麼樣的方子?”
“川楝子、半夏各一錢,”董阡陌吐字清楚地郎朗誦出,“茯苓、白術、太子參、木香、陳皮、枳殼、砂仁、佛手、炙甘草各兩錢。”
董太師不由皺眉,這麼多味藥材堆在一起,能亂吃的麼?
歐嬤嬤忍不住又挑刺:“四小姐背的真順溜,奴婢光聽就暈了,四小姐你看一看書就全記住了?萬一說錯了一味兩味,把人吃壞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姨娘現在都痛得不行了。”
董太師也問:“此方是何人所開,著於哪一本醫書,又是治什麼症狀的?”
“無名氏大夫所開,手抄線訂本的無名醫書,”董阡陌一一答道,“方子是疏肝理氣的,正合姨娘肝氣脹痛的情形。”
董太師沉吟不語。
歐嬤嬤更不信四小姐這麼好心,姨娘正為三小姐的事怨懟著她,她還不計前嫌地說一個好藥方給姨娘止痛?
歐嬤嬤轉身,扯嗓子問一個小廝:“你們這群懶貨去哪裏請的大夫?還有多久能回?”
小廝被太師罵還服氣,被一個老嬤嬤罵了可不服。
他心氣一頂,回道:“如今京城可難尋一個好大夫呢,嬤嬤你不知道,宜侯爺為太後在煉個什麼藥,把全城的好大夫請走一大半。真不是我們懶,現在大大小小的藥鋪都沒有坐堂大夫,隻有去別家府上托那熟門熟路的關係找去,可不容易了。”
董阡陌挑眉,看著董太師,“父親你聽,大夫可沒時候能來,您是讓姨娘繼續等一個半個時辰,哎哎喲喲的疼著,還是叫人費半柱香煎來一帖藥,讓姨娘喝上兩口再繼續等大夫?”
這句話在理,董太師當下不再猶豫,點頭道:“好,你親自去抓藥,看著煎藥,快去快回!”
董阡陌轉身便去,不多時就回來,身後跟了個嬤嬤,手裏托盤上是滿滿一碗滾燙漆黑的湯藥,氣味難聞。
董太師皺眉,湊近了看,似乎想研究研究這藥能不能治病,可憾的是他對醫理完全不通。
董阡陌道:“這藥可不能喝涼了。”
歐嬤嬤不放心,攔道:“這麼燙,別燙壞了姨娘的嘴。”
董阡陌昂著下巴,慢慢說道:“依我看姨娘早已疼得頂不住了,我要是姨娘,寧可舌頭燙個泡,也不願疼得全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