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憐悅連忙轉頭一看,頓時眼皮跳了一跳,因為後麵跟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大老爺董問時,臉上也帶著和他們差不多的壞笑,似乎也要尾隨他們去偷聽一番。
他是董太師的族兄,排行最長,算是整個家族的族長。雖說是有身份的人,年紀也比董太師長了將近二十歲,可他在府裏並不大受人尊重。
隻因他才學不濟,年輕的時候考過秀才,充過小吏,後來就不願出去做事了,便在太師府當管家。可又不算是一位盡職的管家,平時他喝了兩口燒酒,就在府裏四處遊蕩,見著了誰都上去念詩。
隻見他手拈著一寸長須,似乎又有了三分詩興,董憐悅連忙攔他:“大伯父快別念詩了,我們忙著呢,看你樣子好像又喝醉了,你別跟著我們了!”
宇文藻也附和道:“是啊,萬一你打個酒嗝,發個酒瘋,害我們被發現了怎麼辦?”
大老爺董問時醉眼朦朧,歪著頭笑道:“桃李春風一杯酒,區區二兩甜高粱,醉卻不曾醉,隻是微醺爾。”
宇文藻道:“我們是去偷聽的,你既是這家的長輩,你就去光明正大的去聽嘛,不要跟我們一道!你明裏去,我們暗裏去,兩路並行!”
董問時道:“豈不聞相逢不如偶遇乎,同去否?同去也。”
“不行!”宇文藻不同意,並露出自私的嘴臉,“才不帶你去!我們三個已經很惹人注目了,再加上你,保不齊就被發現了!”
董阡陌扶額,這個藻郡王的大嗓門,唯恐其他人不知道他是打算跑去偷聽的。這董府明裏暗裏的,不知道有多少雙看不見的眼睛,再被他這麼嚷嚷下去,誰都偷聽不成了。真是一個敗事有餘的家夥。
“好了,大家一起去吧。”董阡陌製止宇文藻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反正大伯父是長輩,萬一真被發現了,他就是我們的護身符,老夫人不會罵董家的族長。”
宇文藻一聽有理,頓時覺得董問時是個很有用處的人,於是一改排斥,拉起他就往前走。
他們走的太快,董阡陌和董憐悅出步小,眼看著他們走錯了路。
董憐悅追在後麵喊:“錯了錯了,宜和園往左拐!”
董阡陌又是扶額,心裏很是懷疑,等他們這麼吵吵鬧鬧走到宜和園的時候,能不能像上一次那樣順順當當的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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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居然很順利的潛進去了,隻是這次,偷聽的位置換成了正堂的夾壁。雖然有點擠,不過還是可以站進去四個人的。
宇文藻抱怨:“怎麼這樣狹窄的夾壁,這裏是做什麼用的?”
董憐悅告訴他:“這是我去年玩耍時發現的,別人都不知道,可能是造房時留空的,這樣能讓屋內冬暖夏涼。”
“噓,他們來了。”董阡陌道。
於是一老三少,在這一麵留空的牆壁中並肩站成一排。
四人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當先是董太師的聲音:“妻妾之間小小拌嘴,又驚動到母親了,兒子心中萬分惶恐,請母親以身體為重,莫再操勞如此小事了。”
然後是老夫人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陣,才說:“我是老了,管不了你們了,反正這個家也是你們的,我能說什麼?這是聖上賜你的府邸,你是大官兒,這家裏你說了算。”
董太師惶恐道:“母親息怒,兒子不孝,讓母親傷神了!”
老夫人又是一陣咳,邊咳邊說:“多久我咳都咳不動了,咽了這口氣,也就沒人氣我了。哪一天我躺到了棺材裏,難道你們三人還追到棺材邊兒上讓我評理嗎?”
董太師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兒子不孝”,宋氏一言不發,湯姨娘哭著念叨,“我做錯什麼了?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宇文藻光用聽的還不過癮,就用食指在薄薄的土灰夾壁上一點,點出個小洞來,通過洞口又看又聽。
董問時也學他,重重一點,不幸崴了手指,痛得一聲悶哼。宇文藻發出噗嗤的嘲笑。
宇文藻此人,雖然腦袋中長草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可他天生神力,又是習武之人,他能輕易辦到的那些事,別人哪能學得來。
董阡陌微微皺眉,不悅於那兩個不安分的人。偷聽的人,稍微有一點自覺行不行?
還好老夫人咳嗽得響,蓋過了呼痛聲和嘲笑聲。
可是,正堂之中,跪在老夫人座位前的董太師突然一個皺眉,餘光也往這邊掠了一下。
粗枝大葉的宇文藻毫無察覺,而其他人又根本看不見牆壁外的情形,更不知道他們可能已經有了被發現的危機。
宇文藻對著他戳出的小洞打個哈欠,瞧見平時威嚴氣派的董太師,再三向老夫人叩首,並懇求說,“兒子不敢了,絕不會再有下次了,母親息怒!”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算好一些了,可夫人宋氏的臉色又突然變差了。
宋氏麵上的傷口已包紮過了,可看上去還是慘不忍睹。
隻見她也離座,跪到了董太師旁邊,一字一頓地對老夫人說:“是可忍,孰不可忍?對於四弟的所作所為,妾身已經忍了好久了,上次他竟然讓妾身院裏的丫鬟寶彤懷孕,妾身也忍氣吞聲,將寶彤送給了他。這一次若還忍下去,不如就將這座太師府全給了他,倒也幹淨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