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漁暗鬆口氣,聽明白了賀見曉這話的意思,就是房中人已經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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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晌午,時炯從酒醉中醒來,停下了吵人的鼾聲,入目但見房中砌著一個紅泥小爐,李周漁正一麵搖扇子,一麵投柴火,有條不紊地忙活著。
“老大你在做飯?”
時炯一陣奇怪,不過很快聞到盅裏的藥香,明白老大又是在忙活毓王妃的事,心中不忿,哼了一聲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才知老大居然讓自己這個好兄弟睡了一夜的地板!
時炯愈加惱火,並伴有委屈,不等他指責老大的重色輕友,李周漁先開口了:“醒了?去迎望澤吧,我聽見他的馬嘶聲,在半裏之外。”
為了通訊方便,李周漁近兩年修了一種“千裏傳音”的功法,能聽見極遠的地方傳來的人聲馬鳴,隻要對方佩了特製的香囊。
因為怕李周漁再次發火,時炯不高興地聽從了吩咐,出門去接應淩望澤了。
有一種性情一貫溫和的人發起脾氣來,總有一般令人隱隱不安的可怕之處。這種人智謀極高,城府極深,並且有強大的忍耐力。
可是一旦你觸及了他忍耐的底線,那麼他回應給你的嚴厲,會超出任何人所能承受,畏懼油然而生。
李周漁這個以智計無雙而名聞天下的梟衛營統領,大概天生就屬於這一類人。
不多時,時炯與風塵仆仆的淩望澤一同回來了。
淩望澤從褡褳中取出一隻小瓶,道:“抱歉來晚了,我去找律念的時候,有別人也帶了六個小兒,要律念配出解時疫之苦的藥來,我不得不多等了一刻。”
“還有別人這樣做的?”時炯吃了一驚,“是誰這麼陰損,也不怕生兒子不帶把!”轉頭又向李周漁解釋,“我不是說你啊老大!”
淩望澤衝時炯一笑,“就是你的三姨母,董太師的夫人宋從筠,她也染上了時疫。”
“三姨母?!”時炯錯愕。
“是啊,”淩望澤笑道,“我親眼瞧見她身邊的嬤嬤牽了六個三歲孩童,在地藏殿的密室裏一個一個被敲出了腦”
窣——
變故突生,一旁一直未開口說話的李周漁突然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臂倏地後揚,用一柄吳鉤向後灑然一打,正中淩望澤的胸口。
一揮而就,瞬如星火,淩望澤的心髒破碎,當時就斷絕了生機,唇邊的笑容僵在那裏,說不出的詭異。
站得距離他很近的時炯,胸口前襟沾上了一大片豔紅,仿若突然綻放的梅花。
時炯一驚非同小可,歪歪斜斜地退後三步,想要舉起兵器自保,往腰間摸了半天摸不著自己的雙刀,才記起根本就沒帶在身邊。於是又跌跌撞撞地推開門,往外衝去。
他在窗外站定,擺出一個迎戰的姿勢,怒火中燒地一連串發問:“為什麼殺老四?他做錯什麼了?就因為他來得稍稍遲了些?”
李周漁收回吳鉤,拿布擦幹淨,收回刀鞘裏去,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時炯森森然震撼了,目眥欲裂,控訴地大喊道:“老大,你醒醒吧!你還是我們梟衛營的老大嗎?!”
李周漁悠悠道:“該醒的人是你,十二,難道你還未察覺,淩望澤背叛梟衛很久了。”
“老四背叛了梟衛”時炯訥訥地重複,心裏將信將疑。
“殺他是聖上授意的,你不必擔心師出無名,”李周漁不緊不慢地說道,“半年前,淩望澤開始與一些江湖門派相交,做出不利於梟衛的事,咱們的很多次行動還未展開就胎死腹中了,都是他把消息漏出去的。”
時炯呆呆道:“原來如此!上一次行動失敗,老大你暗示梟衛裏麵出了內奸,我還納悶,知道計劃的人統共也沒幾個,都是自己人和好兄弟,沒想到竟然是老四出賣了咱們!”